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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你所谓正义的意义(1 / 2)



晃动的马车中,克罗里从小窗眺望外面的景色。



雕金师工坊所在的村庄距离城镇有两天的路程,在马车颠簸的一路上,大雨从未止歇。途中未经修整的泥泞路面卡住了车轮,让路上所耗费的时间变得更长了。



终于,“我们马上就要到了。”克罗里喃喃低语。



光从路况的好转他就能知道村庄近在眼前,这意味着这个村庄有不少人进进出出。



在黎明时分,雨终于停了。乌云散去,强烈的阳光开始照亮世界。



把视线从窗外移到马车内,克罗里唤道:“费里德。”



“……”然而费里德仍旧紧闭着双眼,一动不动。昨天晚上在马车中,他们两人喝了许多葡萄酒。费里德一个人就喝光了一小桶所谓“个人专用”的红酒,也许他得有一会儿起不来了。



“费里德,我们快到了。”



“……”



“你睡着了吗?”



听闻这句话,费里德终于回答了,但他的眼睛仍紧闭着,“……不,一丁点都没睡,我是不睡觉的。”



“哦,真的?但你的声音听上去昏昏欲睡的。”



费里德费力地微微睁开眼睛,瞥向克罗里,“你就没有宿醉吗?”



“没有,就那么点酒我是不会醉的。”



“真是个怪物。”听到回答,费里德露|出淡淡的笑容,然后指向透着明亮阳光的窗户,“介意关一下窗吗?我很讨厌阳光。”



“现在雨停了,是一个令人神清气爽的早晨。”



“呃——”费里德看上去很厌恶的样子,将整张脸皱了起来。



克罗里再次看向窗外,村庄渐渐变得接近,他们已经到了雕金师的聚居地。



“不管怎么样,快醒醒,我们到目的地了。”



“我对早上最没辙了。”费里德呻|吟了一声,轻|抚了一下戴在手腕上环状的饰品。



就在这时,驾驶马车的仆人忽然高声喊道:“费里德大人!”



“啊啊~我们到了吗?”



“是、是的!但、但是……这究竟……?!”



车夫的语调显得很不同寻常,像是被什么可怕的事情吓到时所发出的声音。克罗里站起身,将还在奔驰的马车门打开。



克罗里无视了费里德“小心别掉出去”的提醒,扶着车门的上方,将上半身探出车外。



天气真的很好,正是适合散步的好日子。天空万里无云,阳光已经慢慢开始将道路晒干。那条道路一直通到小村落,而就在那里躺着四具尸体。死去的是穿着工作服的男人,很有可能是在雕金师工坊工作的人们。



克罗里皱起眉,“该死,费里德。”



然后马车里就传来费里德的回答:“有人抢先了我们一步,是吧?”



“呃……?”克罗里闻言不自觉地让脑袋重新钻进马车。费里德仍旧合着双眼坐在那里,克罗里无视了对方似乎控|诉着阳光刺眼的样子,怒吼道:“你早就知道?!”



“如果我是凶手的话我也会这么做。一旦意识到留下了证据,我会动手掩埋所有痕迹。”



从怀中取出银针,费里德在指间把|玩着它。就算是在眼下如此的境况中,他看上去仍旧一副很困的模样。



“喂,醒一醒。我们的线索断了。”



“无所谓,怎样都好。”



“一点都不好!”



“真是的,大早上的你可真吵。”一边这样说着,费里德终于睁开了眼睛,手指再次无意识地摩挲着腕上的手环,然后望向敞开的车门外像是有些怯怯地说道,“呜哇,这太阳可真大。这~这有点麻烦啊,我用来防止阳光照射的手环似乎出了点问题,待会儿如果不把它修好的话……”



“别再说废话了,费里德,快看一眼外面……”



“是,是,我就来。希努艾,”费里德对车夫吩咐道,“停下马车。从这里开始我们走过去。”



避开路当中倒着的尸体,马车停了下来。克罗里抓起座椅边上放着的长剑,跳下了马车,跑向尸体。



所有尸体的背后都有伤口,看上去都是长剑留下的。也就是说,受|害|者都是在逃跑的时候被从身后追赶来的人砍的。总共有四具尸体,所有人都是被从背后杀死的。伤口干净利落,表明杀了他们的人善于用剑。



就在这时,费里德终于下了马车,脚步蹒跚地向克罗里走来,缓缓眨了眨眼,一副好像阳光很耀眼的模样。



“听着,克罗里,我们能不能把调|查放到傍晚?果然早上不是起床的时候。”



“但是如果我们磨磨蹭蹭的,就要让凶手跑掉了。”



“他已经跑了。”



“你怎么知道的?”



对于这个提问,费里德一脸倦意的样子高高在上地看着克罗里,回答道:“因为村庄太安静了。就我所知,这个工坊里应该有超过40个工匠,但是现在呢?”



的确,周围太安静了。克罗里唯一可以听见的是微风吹过的低吟,草木树叶抖动的微响以及嗡嗡的虫鸣。



“……他们全都被杀了……?”克罗里迟疑地问道,而费里德只是耸了耸肩,露|出一个“还有其他可能吗”的表情。



“大概吧。所以下一个问题是,他们在多久前被杀的?这样一场大规模的屠|杀,如果有目击者或者别的造访者已经来到这里的话,应该会引起什么骚|乱的吧。但是什么都没有。所以屠|杀是在不久之前发生的,我们是第一发现者。但他们也不是刚刚才被杀|害的,尸体上我们就可以得得知,他们的背后都被狠狠地砍中,但地上却没有血迹。你认为这是为什么呢?因为血迹被雨水冲刷走了。也就是说,他们在雨停之前就已经被杀了。然后雨是什么时候停的,希努艾?”



“大概三个小时以前,大人。”车夫回答道。



“嗯,然后因为血迹已经完全被冲干净了,所以我推测他们是在大概六小时前被杀的。”



对此,克罗里问道:“那就是昨天半夜?”



“没错。毕竟按照常理推断,不会有人在大白天派来袭|击一个有40个人的村子。好了,我说完了。现在你也明白就算我们紧赶慢赶也是抓不到犯人的,所以能不能让我们在白天美美地睡上一觉,然后再慢慢地调|查呢?”费里德问道。



他光靠看了一眼犯罪现场似乎就知道了一切。看来把这个男人带来是正确的决定,克罗里想道。他相信这个男人一定会带领他找到杀死吉尔伯特的凶手,但是……



“费里德。”



“嗯?”



“如果他们是在昨天晚上被杀的,那就意味着假使出发那天你没有迟到,我们就可能会撞上凶手了,对吗?”



“可——能吧。”



“那你就准时啊。”



“但是如果不是我,你从一开始就到不了这个村庄来。”



好吧,他没说错。



“另外,”费里德继续道,“我不希望看到自己终于交到的朋友被犯人杀了。”



“等等。所以你从一开始就知道这会发生,才故意不让我撞见凶手的?”



但费里德只是轻笑以答。



“我没有拜托你用这种方式保护我,”克罗里回敬道,“如果我能撞见凶手……”



“你会怎么做呢?如果他们不是你能战胜的对手,你也会想遇见他们吗?如果后果很糟糕,就算自己会被杀死也无所谓吗?”



“那个……”



“我不想协助你自|杀。如果你想死也不用这么麻烦的方法,还有许多更好的——比如醉死在红酒里。”



“我没说过我想死。”



但费里德没有让克罗里有机会说下去,伸手指向尸体,“……我相信你比我更熟悉剑。在你看来,这四具尸体背上的剑痕是由同一个人同一把剑造成的吗?”



这让克罗里第一次凑近了比较四具尸体上留下的伤口。被这样一说,克罗里发现伤口似乎彼此之间都有些不同。也就是说凶手可能不止一个人,而且还是一群训练有素的剑士。



然而事实上,这是不需要太多思考就能明白的事。毕竟,凶手袭|击了一个40个人的村庄,杀光了里面所有人。这不可能是一个人可以做到的,也就是说——



“凶手不是战场上的那个怪物。”



那个怪物的话一个人便可以轻而易举地杀光所有人,并且根本不需要用剑。



注视着克罗里,费里德笑道:“哦?那不只是你的幻觉吗?”



“我还是这么认为的。如果像那样的怪物真的存在的话,那就头痛了。”



“也许他们真的存在。”费里德看起来很愉快的模样说道。



对此,克罗里说道:“费里德。”



“嗯~?”



“你究竟看透了多少?”



但正如他所料,费里德没有回答,只是维持着嘴角的笑容。



“你是故意迟到的,对吗?为了确保我不会撞见那群凶手。”



“那只是我睡过了头。”



“给我好好地回答问题。事实上,你已经知道凶手是谁了,是吗?”



这换来了费里德又一声轻笑,“不不,你太高估我了。你是不是把我错当成神了?就算是我,也有不知道的事情。”



“真的?”



“千真万确。但是好吧,我对杀了吉尔伯特的凶手的确有个模糊的猜测。”



“什……是谁?!”克罗里怒吼着质问道。



但费里德只是转过身,背对向克罗里,眺望眼前的寂静村落,“但是,你不能光靠推理和猜想来逮|捕犯人,你必须找到证据。这就是我们为什么来到这里。然后,如果你真的不愿意等到黄昏,能不能让我们开始调|查村庄了?我最讨厌阳光了,我是个夜行动物。”



“你只是喜欢夜间的娱乐活动吧?”



“呵呵。”费里德轻笑着迈动脚步。



跟在对方身后,克罗里请求道:“等等,至少告诉我凶手的名字。”



“如果我说是我杀了他,你会怎么做?”费里德弯起唇角。



“我没心情和你在这种情况下开玩笑。”



“哈哈哈。”



就这样两人走进了村庄。



*



雕金师的村庄呈现出一副可怖的景象,每一栋房子里都有雕金师,以及他们的妻子和学徒被倒吊起来的尸体。



“……这太过分了。”



克罗里走向其中一幢房子。门廊上,一个男孩被倒悬在那里。果然男孩的背上有一道剑伤,脖子上则有像是针留下的穿刺伤痕。克罗里解下男孩的尸体,将他平放在地上。看起来,就像几天前被杀的妓|女那样,男孩的血液似乎都被抽走了。



克罗里不知道这是为了什么,但凶手显然在盗取血液。



他似乎感到了类似咒术的氛围,就像是女巫或者恶|魔崇拜者们举办的仪式。然而,大张旗鼓地犯|下这样的罪行,简直像是自|杀行为。这些凶手就好像在同教|会宣战,这样的大屠|杀毫无疑问会很快引来圣殿骑士团和异端审问局的造访。



“不,也许这就是他们的目的……”



毕竟,他们杀死了吉尔伯特——下一任管区长的候选人。但这又有什么意义呢?与整个圣殿骑士团结仇,又有谁能从中得益呢?



“费里德,差不多能听听你的推理了吧。”克罗里转过身,向同行的另一人问道。



然而,费里德不知何时消失得无影无踪。“嗯?费里德?”



然而克罗里没有得到回应。



“费里德,你在哪里?”



克罗里扫视着村落,然而着眼间全都是尸体。看起来凶手似乎真的屠戮了所有雕金师,没有留下一个活口。



“待会儿我还得通知圣殿骑士团到这里来……”克罗里喃喃自语着走向村庄中心的广|场。



“费里德,你在哪里!”一边走着,克罗里再次高声唤道。



这次他终于得到了回音。



“我在这里~”费里德的声音从村庄西北角的一栋房子里传来。克罗里循声望去,毫不惊讶地发现房子的外墙上倒挂着一男一女的尸体。



费里德从房子里探出脑袋,向克罗里示意,“这里,这里。”



克罗里的视线落在通往费里德所在房子的小径上,尽管线索因为之前的大雨少了不少,但他也明白了费里德为什么会特意选择先调|查这栋房子。



仔细查看的话,朝的房子方向而去的脚印比较多,但前提是你得很仔细地查看。而这证明了这栋房子一定有什么重要的地方。



审视着小径上勉强可以辨认的足迹,克罗里喃喃自语:“一眼就发现这样的线索吗?真是个可怕的人。”



语毕,他走向费里德所在的地方。一路上,克罗里注意到脚印并没有一路延伸到费里德所在的那栋房子,而是向更远处的建筑延续着。



“嗯?”克罗里疑惑地偏过头,然后走进费里德所在的房子问道:“费里德,地上的脚印好像是汇合在再前面一点的房子的。”



然而,他没有在屋子里看见费里德。客厅、厨房,克罗里甚至没有在工作室发现费里德的身影,直到他找到了卧室之中。



拉起的窗帘让整个房间昏暗无比,而费里德正躺在在床|上。他将双手平放在胸前,双眼合起,看上去一脸幸福的模样。



“拜托,费里德。”



“什么——?”



“现在就觉得累也太早了。”



“这个时间点起床对我来说太早了。”



在这样一个到处都是尸体的地方,你还真能有睡意。”



“那么克罗里,在十字军的远征中就一次觉都没睡过吗?”



面对费里德的反问,克罗里在心中回答,当然他也在尸体的围绕中睡着过,但是——



“这两者的情况不一样。但先别管这些,费里德。”



“你也注意到那些脚印了?”



“嗯。但脚印是向着的是更深处的建筑……”



费里德打断了克罗里的话,仍旧闭着眼睛说道:“你没有看见外面的尸体吗?这栋房子的主人不是被剑杀死的。”



他说的没错,克罗里走来的时候没有留意尸体,“……没有被砍杀,这意味着什么呢?”他问道。



“这意味着这栋房子的主人没有试图逃跑,”费里德答道,“但是为什么没有跑?你觉得会有人在同村的居民被一个接一个屠|杀的时候,乖乖地等着被杀吗?”



“……所以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不要再吊我胃口,直接告诉我答|案。”



“能让我先睡个美|容觉再告诉你吗?”



“不行。”



“呃……”费里德不悦地睁开眼睛,“碰”地敲了下腕上的手环后,突然道,“啊,手环突然自己就好了。”



“哈?”



“没什么,只是在自言自语。”说着,费里德突然活力满满地起了床,拉开卧室的窗帘,“哦,主啊,让更多阳光照耀在我的身上吧,感谢您赐予我们太阳。”



“你到底是怎么回事?”克罗里想知道费里德是不是又吃了什么“奇怪”的药了。



费里德愉快地咧开嘴,“小睡一会儿效果非凡,我现在清|醒了。好吧,我们刚才说到哪里?”



“我们在说你为什么在这栋房子里。”



“啊,对对,就是这样~”费里德再次躺倒在床|上。



“你不是已经清|醒了吗?”克罗里说问道。而费里德只是大笑起来,在床|上滚来滚去,然后“咚”的一声摔下了床,顺势朝床下窥去。



“好——吧,因为房子的主人和他妻子没有逃跑便被杀了,我们找到了幸存者……”费里德说着,忽然——



“呜啊啊啊啊啊啊!”一个大约六岁的少年拿着刀从床底下跳出来。



“呜哇哇,”费里德像是被吓到的样子向后跳开,那个男孩却仍试图用刀捅向费里德的胸口,而后者高声喊道,“克罗里!”



克罗里应声而动,他用|力踩在男孩拿刀的手上。



“啊!”刀子从男孩的手中掉出,“可、可恶!可恶!”



克罗里压|制住疯狂挣扎的孩子。



“别、别杀我!”男孩的脸上露|出绝望的神情,他似乎这么长时间一直都躲在床下。



按照费里德的推理,凶手是在至少六个小时之前屠|杀了整个村子的,而这个孩子在这段时间里都躲在这里。他大概因为恐惧而动弹不得,以为自己一旦出来就会被杀,或者是他的父母告诉他无论如何都不要出来。



男孩的脸上沾满了泪痕,他的裤子也湿|漉|漉的。他一定是躲在床下吓得尿了裤子。



看清楚了男孩的状况,克罗里对费里德说道:“费里德,我有件事要拜托你。”



“什么事?”



“你能不能处理一下房子外面的尸体?”



当然,克罗里指的是房子外面男孩父母的尸体。此时此刻,他们还是被放光了鲜血的样子、残|忍地倒挂在墙上,男孩不必|看见这一幕。



对于克罗里的请求费里德回答道:“那会弄脏我的衣服,我不要。”



克罗里不可置信地将视线投向这个古怪的搭档,“那你能替我照看下这个孩子吗?”



“得看他长得如何,如果符合我的审美,我不介意照看他?”



啊,对了,这个男人是个无论男女都能下手的变|态。克罗里现在可不放心把孩子交到他的手上。



叹了口气,克罗里再次看向男孩,“不必害怕,我是圣殿骑士团的一员。”



“诶?真是这样吗?”



“好烦,费里德。给我安静一会儿。”



“好吧,好——吧。”



确认了费里德不会再出声,克罗里立即再次对上男孩的视线。男孩的眼中果然盛满了恐惧,直直望进这双眼睛,克罗里说:“你活下来了。”



“……”



“听我说,好吗?你现在可以安心下来,不用再胡乱挣扎了。你能理解我在说什么吗?”



随着话音落下,克罗里能够感受到男孩终于平静了一些。



男孩凝视着克罗里问道:“爸、爸爸和妈妈在哪里……?”



“你的父母保护了你。”



“……他、他们死了?”



克罗里点点头,男孩的眼中立即渗出泪水。克罗里抱住男孩。他是个坚强的孩子,只是安静地抽泣,并没有嚎啕大哭。这也是为什么他活了下来,因为他能够躲藏在床底下好几个小时不发出声音。



然而,他似乎没法立即告诉他们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要让男孩的心理状况稳定到足够与他们交谈,他们得先洗去他身上的血迹和秽|物,让他换一身衣服并且吃上一顿饭。而这些都不可能在这里完成。



“费里德。”



“嗯?”



“这里还有什么需要调|查的?”



“我的调|查已经结束了。”



克罗里向费里德瞥去一眼,“……不会从一开始我们就没必要来这里吧?”



费里德弯起嘴角,“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因为你根本就没有好好调|查。”



“嗯,的确没有调|查的必要。制|作这枚银针的雕金师的名字我早就知道了。”说着费里德从怀里取出那枚银针。



雕金师的名字是黑伯利,这一点他们已经确认了。他们到这儿来是为了拿到黑伯利的客户名单。



克罗里忽然睨向费里德,“费里德,你是不是隐瞒了我什么事?”



“没有。稍微动动脑子就能知道的事情,我是不会特意解释的。”



也就是说,他的确隐瞒了什么。归根结底,费里德已经大致掌握了犯人的身份,而刚才他也说了在这里可以找到足以逮|捕犯人的证据。



“如果你知道凶手是谁,差不多可以告诉我他的名字了吗?还有,我们为什么要到这里来。”克罗里问道。



“诶?你不知道为什么就到这里来了?”



“我以为我们是来这里找黑伯利客户的名单的。”



听了克罗里的话,费里德用像在看小笨|蛋一样的表情,从鼻子里发出笑声耸了耸肩,“你觉得我们需要大老远跑到这里才能拿到名单?”



“……我不想和你玩猜谜游戏。你能不能直接从结论开始解释?”



但是费里德显得很愉快地继续说道:“如果我直接都说了还有什么乐趣呢?圣经里不也写着吗?‘若有人不肯工作,就不可吃饭。’啊,不过说起来,你已经不再祷|告也不再读圣经了……”



“费里德。”



克罗里用有些恼怒的声音打断了费里德之后,后者又再次耸了耸肩,然后用像是在表演什么奇怪戏剧一般的模样说道:“啊啊,要制|作这样一根银针需要费很大功夫,我敢打赌那一定很贵。我可以想象就算只是制|作一根的价|格也足以支持一个雕金师一整年的生活费。”



看来他是打定决心让克罗里自己得出结论。真是个麻烦的家伙。



克罗里瞪着费里德指间的银针——这根杀死了那些妓|女的吸血鬼的尖牙。普通的雕金师不可能做出这样的作品,制|造这样一根银针毫无疑问需要大量时间。这根银针是那么的细小却又那么坚固,刺穿了好几个人的脖子后仍旧没有折断或是受损的迹象。就算只是制|作一个样品,想来也需要很可观的时间。



这就是费里德所说的:要制|造这样一个东西需要花费许多金钱。委托者还拥有较高的社|会地位,因为技巧高超的雕金师是没有那么多空闲的。如果要让雕金师长时间被限|制于这项工作,他必然需要推掉其他来自同样较高社|会地位的客户的工作。而就克罗利认得的贵|族们而言,他们都不会自降身份亲自跑到远离城镇的肮|脏工坊去下订单,也就可以得出结论……



“汇总订单充当代|理的人在镇上。”克罗里说道。



费里德闻言露|出笑容点了点头。“然后呢?”他示意克罗里继续。



“然后你在镇上就把客户名单弄到手了。”



“嗯。”



“你已经联|系过那个汇总订单的代|理人,得知了是谁订制了银针……”



费里德微笑着打断了克罗里的话,“纳尔德·拜因,一个贵|族。”



该死,看来费里德真的知道凶手是谁。



费里德继续道:“而你认得这个名字。”



是的,克罗里的确认得他。纳尔德是有名的拜因家族的二子,圣殿骑士团的上级骑士之一。他和克罗里一起参加了十字军,虽然不在一个战场,而纳尔德·拜因也活着回来了。



只不过,克罗里有听过传闻,纳尔德自从回来后就变得古古怪怪的。他变得很阴沉,整天嘟囔一些胡言乱语。不久,他就不再出现在圣殿骑士团和教|堂了。



但克罗里也一样。自从战场回来后,他就不再去教|堂了,所以他也不知道纳尔德·拜因疏远圣殿骑士团的具体过程。归根结底不少骑士都变成那样。那场十字军之征太过可怕,相当一部分骑士在那之后选择了疏远圣殿骑士团。



“也就是说是纳尔德·拜因杀了吉尔伯特·查特斯?”



“嗯,真是这样吗?但至少这根银针是属于他的。另外,似乎在从十字军远征归来后,他向周围的人讲述了不少很古怪的事情。比如在那次战争中,他撞见了一个无法杀死的吸血怪物。”



“……那,那是……”



“纳尔德还说吸人血能让其获得永生。他似乎觉得通|过从别人身上吸取生命,能让自己不死不灭。啊,但我似乎记得还有一个疯|子告诉了我一个差不多的故事。那人是谁来着?我记得我和那个人一起喝过红酒。你记不记得听过这样的事啊,克罗里?”费里德戏谑地问道。



不用讲,费里德所谓的疯|子就是指克罗里。在战场上,克罗里见到了吸血鬼,并且亲眼见到维克多和其他同伴都被吸血鬼残|忍杀|害了。



费里德注视着克罗里道:“所以,看起来你似乎不是唯一一个看见吸血鬼的人。”



“……那只是一个疯|子的胡言乱语。”



“你也是其中一员。”



“……而且,那应该是幻觉。”



“我也希望如此。如果吸血鬼真的存在,我晚上可要害怕得睡不着觉啦~”费里德做出一幅害怕不已的表情。



很显然,他在整件事中找到了许多乐趣。另外,他早就知道是谁杀了吉尔伯特,甚至还知道有别的人见过吸血鬼,但却一直等到他们大老远地来到这个工坊才将一切告诉克罗里。乘坐着马车颠簸过来的一路上,费里德一定暗自在嘲笑克罗里,他为了追查凶手花费的全都毫无意义。



“你把我当傻|子耍很开心吗?”克罗里问道。



费里德闻言耸了耸肩,“当然不是,我才不会把朋友当成傻|子。”



“哈,欺|骗朋友的人根本算不上朋友。”



“我没有骗你。”



“至少,你没有告诉我需要知道的事情。”



但费里德只是轻轻挥了挥手,“不,不,我告诉了你所有你需要知道的事,甚至还告诉了你一些并不完全必要的情报。”



“你是想要告诉我,我们有必要到这里来吗?”



费里德拍了拍胸口,说:“当然了,相信我。”



完全不能相信。克罗里叹了口气,然后道:“那告诉我,我们为什么要到这里来。我们有关于纳尔德·拜因杀|人的确切证据吗?”



他知道如果只有一些间接证据,拜因家的地位会让他们的指控很难成|立,他们需要更确凿的证据,而这足够成为他们到这里来的理由。然而,如果费里德真把克罗里当做朋友的话,他有足够的机会在马车上将一切全盘托出。



这时费里德将视线移向窗外,明媚的阳光射|入屋内。尽管不一会儿前,他还一副快被阳光晒晕的模样,此刻费里德毫无障碍地凝视着太阳。



“嗯哼,这时间还是有点太早了。让我们去吃顿午饭,等到晚上再继续愉快的……”



“费里德。”克罗里加强语气唤道,费里德投降似的举起双手。



“那就没办法了。先让那孩子到外面去。”费里德终于愿意说些正经事了。



然而,克罗利在思索让男孩独自一个人到外面真的好吗。如果他现在走出房子,他就会看见自己父母的尸体。克罗里是不是该做些什么让男孩避免这样的遭遇呢?



“……”不,男孩总有一天得接受真|相。从现在起,他必须一个人活下去了。他的父母死了,村子里所有人也都遭受了相同的命运。



从高处凝视着男孩,克罗里说道:“……你能到外面去一下吗?”



男孩抬起眼看他。



克罗里继续道:“外面有你父母的尸体。”



“……”



“他们被残|忍地杀|害了,村里的其他人也都被杀|害了。”



“……”



“但你活下来了,你现在安全了。你明白了吗?”



男孩点点头。看起来他已经理解了现在的情况,他真的是一个坚强的孩子。



“走到外面,你会看见一辆马车。告诉车夫是费里德让你去的,他会让你上车。”



“明白了。”男孩说道。



克罗里轻|揉了几下男孩的脑袋,然后男孩走出了屋子。



男孩刚离开,费里德就看着克罗里轻浮地笑起来,“你可真温柔。”



“他刚失去了父母。”



“你杀的那些异教|徒也有孩子吧。”



“……”



“所以我们说到哪儿来着?”



“直接告诉我结论。我受够了你的那一堆过程了。”



“不懂得在前|戏爱|抚的男人是会被讨厌的。”



“我守贞。”



“哈哈哈。”费里德大笑起来,但也终于开口了,“好吧,首先就从那个疯了的上级骑士,纳尔德·拜因说起。”



“嗯。”



“他从战场回来没多久,似乎就被家族断绝了关系。他真的疯了,吸食猪和鸡的血;然后杀了仆人,吸食他们的血液,念叨这样能让他永生。”



“……”



“如果继续让他留在家里的话,迟早会成为异端审问局的目标。虽然,我不太确定通|过吸食血液变得永生算是魔术还是咒术……”



“如果继续同他保持联|系,他的整个家族都会受到惩罚。”



“没错,所以他们抛弃了纳尔德·拜因。给了他一笔钱,拜因家族宣布和他断绝关系,把他从家族中驱逐了出去。他的府邸简直就像废墟一样,而异端审问局没有动作是因为纳尔德和谁都不接|触。”



“如果是这样,那我们不需要证据也可以处死纳尔德·拜因。”



对此,克罗里说道,而费里德点了点头。



“的确如此。顺带一提,根据我的调|查,他的仆人也只剩下了一个,周围的人全都厌恶并且避开他。”



“什么,你连这都调|查了?”



“嗯,在同你喝红酒的那天我就可以调|查到这些。”



“等等。这是不是意味着如果你在那天就把凶手的事情告诉我,吉尔伯特就不用死了?”克罗里质问道。



如果这是真的……如果事情真是如此,那他——



但就在此时,费里德的表情看似厌烦地皱成一团,“你动动脑子吧,克罗里。”



“……”动动脑子?也就是说……“……你是说纳尔德·拜因并不是真正的凶手?”



把|玩着指间的银针,费里德答道:“妓|女被杀死的样子很完美,就像是艺术一般,看上去的确像是一个被妄想控|制住的疯|子会做的事。但问题是,那是一个疯|子能做到的吗?”



这促使克罗里回忆起那八个被一起杀死妓|女。七具尸体以同等的间隔排列着倒掉在那里,所有的血都被一滴不剩地放干了。的确,单独一个躲在后巷的疯|子,真的能够在不被人看见的情况下完成这一切吗?



与此同时,费里德继续道:“另外,其中一个死者被杀的方式比较草率,就好像凶手突然抽手一般留下了证据。好像想让我们相信凶手是在半路上遇到了什么问题。而凶手也的确留下了线索,这根银针。”他举起握着银针的手掌,“有了这样一个线索,就很容易查证据。持有客户名单的男人很快就招供了他雇主的名字。真伤脑筋,这些日子,忠诚心这个词似乎已经过时了。”



所以,看起来费里德说的所有话都指向凶手另有其人,而真|凶想要嫁祸给纳尔德·拜因。但真|凶是谁呢?



费里德继续道,“让我们继续话题。吉尔伯特·查斯特很弱吗?”



吉尔伯特当然很强,他是一个有天赋的剑士,而且比任何人都要努力,这也是为什么他会被提名为下一任区管长候选。



费里德问出了下一个问题:“要杀死他很容易吗?”



“不可能。”



“那纳尔德·拜因做得到吗?”



“没有可能。纳尔德·拜因是一个纨绔子弟,根本不知道什么是刻苦训练。他不可能有能力杀死吉尔伯特。更不用说,他是一个前圣殿骑士。如果他在官舍露脸,肯定会有人注意到。”



费里德轻笑起来:“看,终于想起来动脑子了?”



克罗里回忆起吉尔伯特死时的场景。他的五官因恐惧和绝望而扭在一起,但除了脖子上的咬痕之外身上没有其他伤。没有被剑砍伤的痕迹,也没有鲜血飞|溅的痕迹,而吉尔伯特自己的长剑仍收在鞘中。也就是说吉尔伯特没有反|抗,这个刻苦又强大的剑士甚至没有反|抗。



费里德又开口道:“那么是谁杀了吉尔伯特?是那个你在战场上撞见的吸血鬼吗?但是如果拥有这样不可思议力量的吸血鬼真的存在,他会玩这种滑稽的小把戏吗?”



他不会。他不是什么简单的对手。当克罗利遇见那个怪物时,他所体会到的是完全无法逃避的死亡。那个怪物不会自降身份来玩这些把戏。那么,究竟是谁干的呢?



“……”克罗里回忆起刚走进雕金师村庄时见到的被斩杀的工匠尸体。那些人看上去似乎是被好几个训练有素的士兵击杀的。这些士兵属于一个足以屠|杀40人村落的强大组|织。



“是圣殿骑士团杀了吉尔伯特吗?”克罗里出声道。



圣殿骑士团杀了吉尔伯特,然后想把罪名栽赃到纳尔德·拜因——一个战后归来疯了的人头上。他们为此不惜杀死了妓|女和雕金师。



所有这些罪行都是圣殿骑士犯|下的。



费里德勾起嘴角,脸上的表情像是在说“你终于想明白了”,“顺带一提,克罗里,我自己并不怎么信|仰上帝,所以想要问一问你。杀死并且构|陷战友是现在上天堂的捷径吗?”



不用说,他没有被这样教|导过。克罗里从队长那里学到的是杀死更多敌人,并为了战友而献出生命。只有这些。



克罗里又下意识地抬手想要触上脖子上的念珠。



“你又在碰它了。”费里德立即指出。



克罗里皱起双眉,“你从什么时候察觉到真|相的?”



“什么时候呢?”



“回答我。”



“发现银针的时候我还不知道,但是在吉尔伯特被杀时,我立即就意识到了凶手的目的……”



“为什么你不在那个时候就告诉我?!”



“哈,知道的话你会怎么做?倚仗你最擅长的剑术冲进圣殿骑士的官舍,杀死主|谋?你也会被杀死的……”



“告诉我主|谋的名字!”



随着话音落下,克罗里伸手探向费里德,抓|住对方的衣襟,用|力将银发男子按在墙上。但费里德无|动|于|衷,依旧轻浮地笑着。



“我才不要呢。如果我说了,那就正中他们下怀。哦,这里还有另外一个丧失心智的家伙,就把吉尔伯特的死嫁祸给你……”



“闭嘴,快把杀死吉尔伯特凶手的名字……”



“知道了你打算怎么做?归根究底,你觉得你有资格感到愤怒吗?如果你当初没有离开圣殿骑士,你根本不需要来问我主|谋的名字。是谁在同吉尔伯特竞争下一任区管长,这点事你自己就能知道。”



“……”



“但你不知道,因为你已经不再是圣殿骑士。之前你救下那个孩子时自称是圣殿骑士团的一员,哈哈,别让我发笑了。你早就从你的战友和上帝那儿逃开了不是吗?”



“……我……”



“吉尔伯特被卷进了政|治斗|争,遇见了危|机。他需要英雄的回归,但是那个英雄失去了对上帝的信|仰,无论如何都拒绝回来。”



“……”



“罗伊·罗兰,在吉尔伯特葬礼那天造访你的男人也面|临相似的境遇。吉尔伯特的派别失去了领|袖,正在崩溃。更重要的是,他们的首领被骑士团的同|僚杀死了。他们没有可以信任的同伴。毕竟,敌人谨慎且周全,还是为了杀死政|敌不择手段,不惜将罪名嫁祸给无辜者的家伙们。尽管如此,如果此时英雄愿意回归的话……”



“……”



费里德微笑着顿了顿,然后他轻柔地抚上克罗里的手腕,继续道:“如果你说,我将一切告知与你后,你会忽然之间为了情势再次信|仰上帝,回归圣殿骑士团的怀抱,那没错,我是一个叛|徒。我向你道歉。但是啊,我也有我的正义。事态的发展已经无法阻止,即使你回去了,也只会让自己同罗伊·罗兰一起被杀。这就是为什么……”



“你是为了阻止我返回葬礼,所以才带我来到这么远的村庄的吗……”



终于,克罗里明白了费里德的目的。他把克罗里从政|治斗|争的中心扯了出来,为了让克罗里不会被杀。



费里德笑起来,“我是不是一个很贴心的朋友?是时候把我称作你的挚友了。”



的确,他是克罗里的救命恩|人,但是——



“我没有拜托你这么做。”



“那你在吉尔伯特恳求你回圣殿骑士团的时候答应了吗?”



“……”



“啊,这句话是不是欺负得太狠了?”



克罗里松开了费里德的衣襟。费里德所说的一切都听上去无懈可击。一切都是克罗里想要去察觉便能够发现的事。然而他并没有,他甚至没有去尝试。



握住念珠,克罗里用|力将它按在胸口,仿佛试图借此转移胸口深处的痛楚。但是痛楚并未消失,强烈的痛楚丝毫没有减弱的迹象。



“……可恶,费里德。”



“嗯?”



“你刚才那句话刺得太狠了,让我的胸口疼痛不止。”



“哈哈哈。”



“这不好笑。”



“的确,丢失对上帝的信|仰总是一个悲剧。”费里德的脸上流露|出几乎无法察觉的悲伤。



注意到对方的神情,克罗里忍不住问道:“你也曾失去对上帝的信|仰吗?”



“很~久以前。”



“但是我们两个年纪差得不多吧?”



“究竟是这样吗?”



“我说,费里德。”



“嗯?”



“罗伊也会被杀吗?”克罗里问道。即使已经知道了答|案,他仍旧忍不住问出声。显然这是因为他太过软弱。



费里德不假思索地立即答道:“是的,很遗憾。”



“如果我现在回去也赶不及了吗?”



“如果吉尔伯特求你回去时你就回去,你还赶得上。”



那是早就过去的,已经可以对挽回而感到绝望的过去。毕竟,吉尔伯特已经死了。



注视着地面,克罗里叹了一口气,几乎哽咽着说道:“……这样啊。”



“是的。”



说完,费里德体贴地没有再开口。



***



一切再次回归平稳的日常,克罗里将时间花费在教|导孩子们练剑上。



他的学|生同以前相比,更加认真刻苦地投入在训练之中。自从吸血鬼的传言在镇上流传开来,每个人都在努力寻找克服恐惧的办法。



最近,克罗里的骑士侍从乔斯也会来帮忙教|导学|生。克罗里没有拒绝吵着恳求他回归圣殿骑士团的乔斯的来访,只是为了能够得知圣殿骑士团的动向。



七个上级骑士被杀了,只要有乔斯作为联|系,克罗里就能一定程度上得知圣殿骑士团的动向。



“克罗里大人。”一个声音唤道。



声音的主人是克罗里在雕金师村庄救下的男孩。男孩说他的名字是马龙,八岁。克罗里让男孩在找到工作前暂时住在自己家里,但事实上,也许因为是工匠的孩子,男孩在所有家事和杂务方面很得心应手。自从他来到克罗里的家中,家里的每个角落都变得异常整洁,以至于负责打扫房子的来访女仆都找不到活儿干了。



而作为一个男孩,马龙也开始对练习剑术有了兴趣。马龙一边跟着乔斯学习一些基础,一边说着希望以后成为同克罗里一样出色的骑士,并将今后加入圣殿骑士团作为目标而兴致勃勃。



“乔斯大人来见你了。”马龙说道。



克罗里皱了皱眉,说道:“又来了?他不是几乎天天都来吗?”



“这是当然!因为我是克罗里大人您的骑士侍从!而且还是剑术训练场的代|理教|师!”没有等待邀请,乔斯便一边说道,一边闯了进来。



“你自己本身都不够厉害。”



“我当然比不过克罗里大人您,但我比那些学|生强。说到这个,我也希望克罗里大人您教我一些技巧。”



“呃,能不能让我承认你挺强的,然后就算了?”



“克罗里大人!”



乔斯一边说着,把他带来的伴手礼水果放进厨房,然后开始同马龙讨论晚饭该做什么。天啊,他该不会想要一直待到晚上吧。



“啊,还有克罗里大人,您听我说。我只教了马龙一点点剑术,但看起来他似乎很有天赋。如果继续这样下去,我很快就要被他超过了。”



乔斯的话让马龙涨红了脸,看上去很高兴的模样。的确,乔斯似乎能成为个好老|师。同阿尔弗雷德队长不一样,他是靠鼓励和称赞帮助他的学|生成长的类型。



然而,算了……



“乔斯。”



“怎么了,大人?”



“你的基础有些欠缺。”



不知为何,听到这句话,乔斯的眼中绽放出了光芒,“您终于打算教我了吗,克罗里大人!”



“诶?啊,不,我没……”



“具体是指什么基础,大人?当然,所有的基础我都打算练习,但我该从什么开始入手?还、还有,我可以拔剑吗?”



“不行。”



“拜托了!”乔斯恳求道。



克罗里妥协了,颔首示意对方拔剑。见状乔斯拔|出长剑,摆出圣殿骑士团教|导的标准姿|势。



在他们的对面,马龙手里拿着一块抹布,定睛注视着他们。克罗里对此露|出苦笑。



乔斯有出声道:“我接下来该怎么动??”



“别动。让重心更低一点。”



“遵、遵命。”



“再低一点。”



“是!”



“现在,就保持这样不要动。”



“是!”



“就这样保持五个小时。”



“遵……诶?!这是开玩笑吧?”



“我当初可是被师傅要求半年不动的。”克罗里耸了耸肩。



“我会竭尽全力保持五个小时的!”



马龙这时从练习场上取来一把练习用剑,“我、我也能练习吗?”



“去吧,反正屋子里已经很干净了。”



得到克罗里的准许,马龙开心地跑到乔斯身边,也摆出基本动作的姿|势。他的重心很低,动作很稳。看起来乔斯说这个男孩有天赋是实话。毫无疑问,如果加以正确的训练,他会成长为一个优秀的圣殿骑士。只不过,杀了他的父母的也是圣殿骑士。



“乔斯大人,请允许我加入您。”



“没问题,让我们一起加油,马龙!”



“是!”



“啊,但我的腿已经开始抖了。”



“坚持住!”



克罗里轻笑起来。乔斯看起来在剑术上实在没什么天赋,但他的善良让周围所有人都喜爱他。这是件好事,他只需要这样保持下去就比什么都好。因为即使拥有同克罗里一样的实力,到头来却也连一个人都没能保护到。



“我出去一会儿。”



“啊!”乔斯开口,想要跟上克罗里,但是随即意识到自己正在练习中。



克罗里扬起嘴角,“五个小时。”



乔斯像是中了圈套一般垮下了脸。



克罗里笑着走出屋子。已经是中午了,克罗里的邻居见到他便一个接一个满脸堆笑地与他打招呼。



“啊,克罗里大人。”



“出门吗,克罗里大人?”



克罗里向每个人简单地应了几声。



在这个时间,街上人还很多,但等到黄昏降临,人们就会散得干干净净。



毕竟,连续吸血杀|人事|件还未告破。不只是还没找到凶手,受|害|者还在增加。甚至有七个强壮的圣殿骑士,在从小酒馆回去的路上被杀了。



“……”



不用说,杀死他们的人正是克罗里自己。尽管如此,圣殿骑士团还没有公开纳尔德·拜因——这个他们事先准备好用来担下杀|害吉尔博特罪名的替罪羔羊。也许是因为主|谋被杀了之后,圣殿骑士团也乱做一团的关系。



但就这样放任事态的发展也不行。近期的事|件让圣殿骑士团的名声留下了污点,更重要的是,如果这样猎奇的谋杀继续下去,也将会把异端审问局也引来吧。而这并不是圣殿骑士团想看到的。深入调|查也许会让某些更应埋葬的事情暴|露在阳光之下,而无法解决这种程度的案|件还是会对骑士团的名誉造成影响。



因此相信用不了多久他们便会以连续杀|人的罪名逮|捕纳尔德·拜因,然后将他处以极刑。



克罗里不打算救他。纳尔德·拜因已经彻底疯了,他杀了自己的随从以及仆人并吸食他们的血液,这是足以让他被处刑的重罪。



尽管如此……



“……”



在克罗里前方不远处,一架潇洒做派的马车缓缓停下。克罗里认得驾车的男孩,他的名字应该是希努艾,住在费里德的宅邸里。



克罗里走向马车,当他靠近时,希努艾替他打开车门。



“请上车,克罗里大人。”



“谢谢。”



克罗里跨上马车,在费里德的对面坐下。



没有看向克罗里,费里德开口道:“哟,克罗里,好久不见。”



“嗯。”



“你好吗?”



“我们三天前才见过面。”



“你不在我很无聊嘛~”



“但就算我在也不会再有什么有趣的事了。驱除吸血鬼的事已经结束了。”



费里德怀疑地偏过头,“是吗?但城里还是充斥着有关吸血鬼的闲言碎语。”



但忙于权力斗|争的吸血鬼已经不在了,克罗里亲自|杀了他们。城里的人们已经没有需要害怕的对象了。



欢欣地看着克罗里,费里德说道:“而且真正的寻找吸血鬼大冒险还没有结束。你在战场上看见的那个……”



“那个幻想出来的吸血鬼吗?”



“纳尔德·拜因也说自己看见了他。”



“疯|子的胡言乱语。””他不只是看见了,似乎还学着那个吸血鬼的样子开始吸食鲜血。我觉得我们该在他被处决前和他聊一聊。”



“……所以你今天找我来的理由是……?”



“我只是想见见朋友的脸。”



“然后呢?”



费里德对此扬起唇角,“然后告诉他已经决定逮|捕纳尔德·拜因了。五天后圣殿骑士团会大肆宣布他就是凶手并且逮|捕他。”



克罗里知道这很快就会发生,事实也正是如此。但是乔斯没有说过相关的事情,大概是因为他也还不知道吧。而连圣殿骑士团一员都不知道的事情,费里德已经知道了。



“真是的,你究竟是从哪来得到这些情报的?”



费里德轻笑起来,“我从某个大人物那儿听来的。”



“圣殿骑士团的高层?”



“更高层的。”



克罗里叹了口气说道:“你这不是有很多朋友吗?没必要再一直来找我了,不是吗?”



“怎么,你嫉妒了?但我恰巧喜欢像你这样的人,总是做着吸血鬼的梦,没有忘记童心的……”



“是啊,是啊。”



“好好听到最后嘛~”费里德抱怨了一句,吩咐驾车的男孩让马车跑起来,马车的目的地是纳尔德·拜因的家。



“可我还没答应一起去。”克罗里说道。



他想不出拜访拜因的住处能给他带来什么好处,毕竟纳尔德·拜因已经完全疯了。而且他很有可能在圣殿骑士团的监|视之下。如果克罗里被看见和纳尔德·拜因有联|系,可能会对他和他身边的人都带来麻烦,包括乔斯和马龙。



但就在这时,费里德仿佛读了克罗里的心一般安抚道:“别担心,你不会受到惩罚的。因为现在死得窝囊的圣殿骑士们太多了,他们可能会想把你克罗里·尤斯福德,曾经十字军中的英雄捧上神坛,但他们不会陷害处死你。”



“那如果我信了你,我们还是被杀了呢?”



“那我会表现可爱地向你道歉。”



“可能连道歉都来不及就身首分家了。”



费里德眼中带着愉快的光芒凝视着克罗里,“但是你也想去吧。你无法抑制想知道自己在战场见到的到底是不是幻觉的冲动。”



“……”



“到底是什么杀死了你的战友?还是说那只是你软弱的内心造成的单纯的梦?如果那不是梦呢?如果到头来那样的怪物是确实存在的呢?你会怎么做?”



“我们不该牵扯上那件事。”克罗里回答了费里德的问题。



克罗里在一经交手之时便知没有办法可以赢过那个东西。无论用用剑砍还是刺都根本没有作用。面对这样的对手该怎么战斗呢?



费里德只是凝视着他,露|出笑容,“想要复仇这几个字写在你的脸上。”



“……”



“而对我来说,我可不想让我朋友的内心一直被一个不存在的怪物束缚,被噩梦困扰着度过余生。”



“这就是为什么你觉得我需要去见纳尔德·拜因?”



“没错。”



“全都是为了我?”克罗里问道。



“我是不是一个亲切的朋友?”费里德再次愉快地轻笑起来。



他真的是朋友吗?如果费里德真如他自己所说,那等这一切都结束,克罗里觉得自己得邀请他来家里吃顿晚饭。



马车向前进着——朝着城镇郊外的一栋宅邸。只要看一眼那栋建筑就能知道它的主人应该已经疯了。屋前长满了杂草,墙壁斑斑驳驳,窗户也破了。光是无人打理也不会让这栋房子破败至此。



“这简直就像再说欢迎闯入一般。”费里德轻笑道。



“反正你事先就来看过了?”克罗里问道。



“我可是想把这项乐趣留到和你一起。”



“所以这是你第一次来?”



“亲自过来是第一次。”



他说的大概是真话,因为费里德看上去一副乐在其中的模样。



两人走下马车,来到宅邸的大门前。没有人出来迎接,无论是守卫或是仆人。



克罗里和费里德正大光|明地穿过前门,房子的大门开着,仍旧没有人迎上来。



宅邸内和外面也是相同的状况,看上去很长时间没有人打理了。就这模样看来,晚上应该被小偷光顾了无数次所以变得乱七八糟了,甚至让人怀疑纳尔德·拜因是不是还住在这里。



两人穿过走廊,他们很快就知道该向着哪个方向前进,因为越是深入房子,一股恶心的味道越是浓重。那是一种混合了霉味和腐臭味,以及血|腥的气味。



那是死亡的味道。



按照费里德的说法,纳尔德·拜因憧憬着不死之术,所以开始喝起了人血。



“应该是这里。”费里德在某扇门前停下脚步。克罗里只看了一眼,就知道这是纳尔德·拜因的房间,因为血迹从门缝中渗出,一直漫延到了走廊上。



踩上被血染红的地板,克罗里走到了门前,打开了门。费里德退后了一步做出很害怕的样子。



“你当然会先进去的吧?因为我很弱啊。”



克罗里向他扯出一个苦笑,跨进了房间。



房间是个还算得上宽敞的大间,却摆满了酒桶。而这些木桶正是恶心气味的源头。那里面装的大概都是血,而且都已经腐|败了。



在大房间中|央的地板上,一个大约三十中旬、看上去消瘦又衰弱的男人正拼死地吸|吮|着一具女尸的脖子。



“滋、滋滋、滋滋滋滋滋——”,令人不快的声响回荡在整个房间里。显然,他正在吸血。从尸体来看,受|害|者似乎已死去多时,血已经开始凝结。但纳尔德·拜因仍旧用空洞的眼神“滋滋滋”地吸食着。



他彻底疯了。



那个人曾是克罗里的战友,但如果不告诉他眼前的人是纳尔德·拜因,克罗里根本认不出是他。



“纳尔德·拜因。”走到男人的跟前,克罗里唤道。



听见自己的名字,拜因抬起头。尽管眼神涣散,他还是说道:“克罗里吗?你也活着回来啦。”



“啊。”



“太好了。”



但你也许死在那场战争中更好,克罗里在心底里这样想道,但没有说出口,只是问道:“你这是在做什么?”



纳尔德答道:“进食。”



“你在吃的是人。”



“啊,我在喝血。”



“为什么?还有很多别的东西可以吃。你的家族很富裕,你根本不用担心挨饿,不是吗?”



纳尔德笑了起来:“你也要说我是个疯|子吗?”



“我没有这么说。我只是在问你,为什么喝血?”



“这会让我变得不死。”



“喝血不能让你不死。”



“是这样吗?”



“是的。”



“但我看见了,在那个战场上。我看见一个怪物,把人像是弄坏玩具一样杀死,然后吸了他们的血。”



克罗里闻言眯起眼睛,因为他也看见了。那个显然不属于人类,拥有惊人美貌的男人。克罗里想起了他,想起了那个在梦中一次又一次见到那个怪物的身姿。



那个男人在他们以为马上可以得|救时出现在了他们的面前。他身着黑衣,有着褐色的皮肤。他的头发也是黑色的。虽然身处战场,男人却没有带着武|器。他的眼睛是红色的,鲜血的红色。当他的薄唇微启时,露|出一对野兽般的尖牙。



纳尔德·拜因也遇见那个男人了吗?



克罗里问出下一个问题:“那时究竟发生了什么?”



闻言纳尔德突然怒吼道:“你也是来嘲笑我的吗?!”



“我没有嘲笑……”



没有让克罗里把话说完,纳尔德扬起奇怪的声调道:“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血!如果我不喝血会被那个男人杀了的!不死!我要永生不死!”



他扔下抱在怀里的女尸,把头埋进离自己最近木桶里,“咕嘟咕嘟”地喝起了里面的液|体。



“咳咳,哈,哈。”喝到一半,纳尔德呛咳着,将血吐了出来。头上、脸上、身|体上到处沾满了血液,随后又颓坐回了地上。



“你从什么时候起就没有吃过东西了?”克罗里问道。



“我是不死的,是不会死的人。”



“你已经皮|包|骨头,快要死了。”



“我是吸血鬼!”



“纳尔德。”



“惧怕我吧!我也要吸你的血!”说着,纳尔德蹒跚着走向克罗里。克罗里推了他胸口一把,对方轻的让人震|惊。还是圣殿骑士的时候,纳尔德是个有点微胖的人,甚至让克罗里觉得他需要减肥。



纳尔德倒在地上,“可恶!可恶!”



“发生了什么?”



“……就算我告诉你你也不会相信的。没有人相信。”



“说。”



“……”



“那个战场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这一次,纳尔德终于开口了。那次在的战场上,他们还有70个同伴生还。暂时击退了敌人,他们即将成功与主力部|队汇合,而就在这时,一个男人出现了,仅仅是一个人。



然后那人笑着杀死了70个圣殿骑士,美美地吸食起他们的血液来。



他们无法反|抗,那人的动作太快,强得不可思议。在场之人很快就意识到对方不是人类,他是吸血的恶|魔,一个吸血鬼。



70个骑士在转眼间被|干净利落地屠戮干净。在屠|杀进行到一半的时候,他们便已丧心了反|抗的心。



“……”



一模一样,简直一模一样。那个男人果然是存在的。在那个战场上,他与纳尔德·拜因撞见了同一个人,那个身着黑衣、褐色皮肤的……



然而纳尔德的下一句话是:“那个银发的男人杀光了所有人。”



“……嗯?银发?”



“红色的眼睛、苍白的皮肤,我至今不能忘记他堕|落的笑声,还有轻浮却美丽的面容。”纳尔德说道。



那是另外一个人,一个和克罗里所见明显不同的人。



就在这时,一个人突然出现在纳尔德的身后。那人有着一头闪闪发亮的顺滑银发,红色的眼睛,以及白|皙到几乎透|明的皮肤。那人是费里德。



只不过,他本该在克罗里的身后,就在前一秒,克罗里还能从身后感觉到他的存在。所以费里德出现在纳尔德身后非常奇怪。一瞬间移动这样一段距离是不可能的,至少对普通人类来说。



费里德轻浮地笑着,他的手抓|住了纳尔德的头发,后者已经身首分离了,从身|体里喷|出了血液。这一连串的动作,克罗里都没有看清。



费里德对着手里纳尔德的脑袋说道:“这可不行——假装是吸血鬼只会坏了真吸血鬼的心情。”



费里德妖|艳的桃色薄唇扯出一个笑容,又看向克罗里。



瞪视着那张脸,克罗里问道:“……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费里德大笑起来,“我说过动动脑子的吧?”



“你究竟是什么人?”



“你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