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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之四 进驻本猫寺(1 / 2)



「织田家与日本的兴亡就赌在这场海战上了!」



村上武吉预告攻打堺町的当日早晨。



穿著南蛮铠甲、披上天鹅绒披风的信奈站在固守堺町港湾的九鬼水军旗舰「鬼宿丸」的甲板上面等候村上水军袭击而来。



目前信奈将水军的主力部队聚集在堺町。



尽管因为自身不擅长率领水军而遭到诸将反对登船,不过信奈扬言:「指挥权交给左近,我是为了引出村上武吉的诱饵」并毅然决定登上鬼宿丸。



「究竟村上水军会依照预告进攻堺町,抑或是趁我们被引到堺町后前往大阪支援本猫寺,机率是五五对半。如果对方进入大阪的话,这场战役将会演变成长期消耗战,但也不能冒著让这座自由都市‧堺町陷入一片火海的风险,所以我才会选择将自己当做诱饵,在堺町的海上与村上水军展开决战!」



信奈眺望著波光鳞鳞的海面,手中紧握著本猫寺教如送来的回信。



教如亲笔在信上写下宣战文句。



『一国之中,神与王不可两立咪。身为武家之王的织田信奈,还有获选为新时代之神的本猫寺住持,能够成为天下人并统治日本的终究只有其中一人。如今,与相良良晴有著不符身分恋情的织田信奈打算将日本的一切纳入掌中,不仅进攻睿山,而且还打算篡夺姬巫女大人之位以定立基督教为国教咪;相对的,我们本猫寺原本就是佛教的一个宗派。我们将会在统一天下后保护日本自古以来的神佛信仰与大和御所,期望能够与古代神明共存共荣咪。以东罗马帝国为借鉴,滥用武力、致使这个日本陷入更大混乱的魔王,还有重视信仰、希望建立千年王国的本猫寺。谁的主张正确,答案已昭然若揭咪。』



信上画押的造型是猫掌肉垫。



信奈原本打算将织田包围网的幕后黑手──关白‧近卫前久当成和谈使者,然而这个起死回生之策却没能在最后一刻赶上。



「教如已经忘了宗教家应该拯救信徒心灵的本分,竟然让信徒们拿起武器发起争夺天下的战争──她无论如何都要我和『神』开战吗?」



身为总大将的信奈身边站著相良良晴,以及率领著九鬼水军的泷川一益、九鬼嘉隆。







越前的战场上──



「出现啦,出现了啊,犬!多到数不清的信徒冒出来啦!」



「……他们的人数过于庞大,光是视野范围里就有五万多人。」



北之庄城的城底,喊著「喵─唯─喵─」冲来的本猫寺信徒与企图从织田家手上夺回越前的当地国人‧地侍众组成同盟,而柴田胜家和前田犬千代只能对著为数众多的一揆军势瞠目结舌。



织田家不久前才消灭了身为越前之王的朝仓家,至今也经历过几场由朝仓家残党主导的一揆起义,不过却没有预料到这次竟然会碰上规模如此庞大的敌人。



趁著与越后军奋战后败退的胜家、犬千代离开驻守之越前并赶往播磨战线的空档,曾经侍奉朝仓家,以富田长繁为首的越前国人同时发动起义,这就是越前一揆的开端。



播磨战线暂时陷入胶著后,胜家便急忙撤军回到越前,使这场国人引发的一揆民变逐渐平息下来──原本应该如此。



然而,那群无法抵抗胜家武力而节节败退的越前国人却转而与过去的敌人‧加贺本猫寺的信徒结盟了。



更糟糕的是,大阪本猫寺总本山派来一位怒目竖眉的武将‧下间赖照。在他撂下「我们撕毁了与织田家的和约了喔。我被任命为越前一揆的指挥官,还请多多担待」这番话并开始指挥后,一揆势力便迅速扩增,势如破竹攻下了织田家的各个城池,并朝著北之庄城进军。



这支军队的结构已经以本猫寺信徒为主,而当初打著「复兴朝仓家」旗帜指挥一揆的国人‧富田长繁早就被踢下台了。



继加贺之后让越前也成为「本猫寺之国」,这就是新任住持‧教如大人规划的天下布猫方针──怒目竖眉的下间赖照对著信徒们如此宣布道。



「……再这样下去的话,我们会城破人亡的。」



「哇哇哇,和约期限明明还没到耶,为什么北陆的本猫寺信徒会突然变成敌人了!?这样就不能和越后的上杉谦信展开决战了,可恶!」



「……状况很不妙,不过──」



「不过?」



「狗和猫果然无法相容啊。」



「亏你装模作样,结果讲的竟然是这种话喔?够了!公主大人赐予的这片越前土地,我柴田胜家就算会死也要守下来!」



「胜家,你要向公主大人请求援军吗?」



「不可能。照这个样子来看,无论哪个领国应该都面临相同的状况吧。」



「……应该是吧。」



「我们就靠自己来应战吧。」



「……可是信徒们坚信只要战死就能够前往猫极乐世界耶。」



「就算如此,只要击倒主将!只要击倒主将就有机会了!」



「……敌人的总大将‧教如在遥远的本猫寺……不在越前。」



「呜啊啊啊啊!?」



如果想赢,就只能杀光这些家伙吗?但是万万不能这么做啊──胜家咬著嘴唇如此说道。



「要是直到越前堆满了领民尸体的话,公主大人的高洁大志就会因此而留下污点了。然而,要是持续旁观而让城池遭到包围的话,这样就等于被将一军了。我真的很想杀出重围逼他们退守一地啊。」



「……然后再拖延时间,相信公主大人会派援兵前来吗?」



「就是这么一回事,犬。我这就去发动突袭吓吓一揆军。」



「……可是……我们曾经跟别名『真弓』的下间赖照于南蛮蹴鞠大赛交手过,对方应该已经摸清楚胜家『单枪突击』的战斗倾向了。」



「话是这么说没错,可是我也没有其他长处了。」



胜家一边吃著出阵前用来补给营养的味噌乌龙面一边喃喃自语(我每次只会和犬一起瞻前不顾后地冲入敌阵。尽管不甘心,不过如今的我没有治理一国一城的能力,必须像猴子那样建立起自身的家臣团才行。)。



「如果第一波突击没能奏效的话,就算我们再骁勇善战……」



「……到那个时候,我们会全军溃败的。」



听到这番话,胜家发现自己全身都起了鸡皮疙瘩。







位居木曾川、长良川、揖保川汇聚的三角地带,坐落于伊势与尾张国境交界处的「水上都市」长岛。



长岛是实质由本猫寺信徒统治的独立自治区。此地在复杂的河川保护下形成了一座天然要塞,因此信奈和泷川一益无法对其动手,只能在周围建造数座堡垒作为牵制,并默认长岛的独立治权。



很明显,处于织田家发迹地‧尾张以及伊势之间的长岛将会是织田家与本猫寺开战后最大的冲突点。



如今在长岛内部也发生了异状。



建立在沙洲上的各座堡垒中目前聚集了总数超过十万人的一揆军。



「虽然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跟织田家战斗,不过既然新任住持‧教如大人这么决定了,那也只能做了。拿出你们的骨气吧!」



别名『川藤』的下间赖旦挥舞著纸扇指挥长岛一揆的运作。



伊势国主‧泷川一益不在的此时此刻,赶来镇压这次一揆民变的是被信奈委托暂时管理美浓尾张的津田信澄。



长岛距离织田家过去根据地‧尾张的清洲城相当近。然而,包围长岛周遭的堡垒据点全都落入了一揆势力之手、耸立于长岛对面的织田方要害‧桑名城也被夺下。尾张到伊势的陆路与海路皆因此遭到封锁,已经退无可退了。



「不行啊。阿市不在身边,光靠我一人实在想不出进攻的策略啊。」



抵达津岛本阵的信澄抱头苦恼地说:「错综复杂的河流上面建有无数堡垒,根本无法靠近,只会变成火枪的靶子啊。」。



对岸响起人群怒吼的巨响。



「大少爷,一揆军一边大喊『拿出骨气吧!』一边划著无数小船打过来了!」



「真、真是惊人的大军啊!」



「我方没有水军!」



「根本无法对抗,这样下去大少爷就危险了!」



使者们嚷嚷著冲回本阵。



一乱成一团的本阵此时也遭受一揆军的火枪洗礼,子弹不断擦过信澄的脚边。



「等一下?本猫寺的信徒应该大多是女孩子吧?」



信澄突然察觉到一件诡异的事情。



本猫寺的信徒应该以女孩子居多,不过目前冲过来的士兵多半是男性。



其中还有光看打扮就知道是武士或地侍的人。



他们人数多过头了。十万人实在是夸张。就连大阪的本猫寺总本山也不可能召集到这么多人。



过去侍奉浅井家,并在浅井家灭亡后辗转服侍不同君主,如今在津田信澄手下的藤堂高虎嚼著她爱吃的麻糬走到信澄身边。她的长相与阿市有些神似,是个威风凛凛的高大公主武将。有些人在私底下传说阿市怀疑她是信澄的外遇对象而大发醋劲。当然,对阿市很专情的信澄与高虎不是那样的关系。



高虎这名武将就像是只不亲近主人的猫,对君主连尾巴也不会摇一下,与君主说话的态度也和对同僚一样随便。她只为了在乱世中高价提供自身的能力而活。



信澄曾经在得意忘形的家臣团怂恿下发起争夺织田家家督之举,并在败于信奈之手后反被那些家臣抛弃。对他而言,高虎这种只有金钱往来的部下反而值得信赖。



只要给予符合能力的正确评价,高虎就会诚心诚意地侍奉他。



「大少爷,一揆军中也有伊势过去的地侍与国人加入。尽管那些人之前畏惧成为伊势神宫巫女的泷川一益威势表面上臣服,可是内心却因为被夺去关所还有座(机关名称)的特权而憎恨著织田家喔。」



「你是说没有欣悦臣服于织田家的武士们趁势加入了本猫寺一揆吗?」



「就是这样。伊势里面有北畠家、神户家、关家、长野家等等无数国人众。就算不是所有人,至少也有一部分与长岛一揆会合。另外,还有美浓的斋藤义龙旧臣也加入了。早知道事情会演变至此,就应该先把那些国人全部谋杀才对。尽管会有些过意不去,但总比现在这样领民间彼此杀伐要好吧?」



「高虎,姊姊最讨厌谋杀了。因为她有不好的回忆……」



「越后似乎也发生一样的情况喔。前朝仓家的国人与本猫寺信众合作,形成了一股庞大的一揆势力,已经将困守北之庄城的柴田胜家大人逼入绝境了。」



「真的诚如猴子所言呢。他说不能与本猫寺打仗,否则将会演变成一揆势力四起、感觉上像是在打地鼠的十年战争呢。」



「老实说,大少爷你没有任何胜算,应该即刻撤退才是。」



「不行啊高虎,如果从长岛撤退的话,尾张就危险了。就算只剩我一个人也要死守本阵!」



「可是在这里战死就等于白死了喔,大少爷。」



「我不擅长打仗,应该会输得很凄惨吧。就算如此,我也已经将这条命献给姊姊与猴子了。有心奋战的人留下就好,请跟我一起战斗吧!」







东海道的三河也发生一揆民变。



而且三河的一揆民变不是单纯由本猫寺引起的。



「半藏先生,不得了啦~!三河武士里面有半数加入一揆军啦~!而且这次身为我好友的弥八郎还担任指挥一揆军的大将耶~!三河武士原本应该像忠犬那样服侍君主的说,这样做真的让人难以置信耶~!」



弥八郎指的是本多忠信。这位公主武将在充满单枪突击猛将的三河武士团里可说是唯一的智囊,而且还是元康从小到大的挚友。尽管上次一揆民变时她也站在本猫寺那边,不过只是形式上参战;不过这次却不同了,她与武家交战的意念相当坚定。光是这点就让元康显得狼狈不堪。



「没办法了,公主大人。松平武士团有半数是本猫寺信徒,留下来的另一半都是拜狸猫神的。本多正信也是烦恼该以武士身分侍奉君主,或是以信徒身分侍奉神明,并在最后不得已的状况下才选择了神吧。因为教如通令全国信徒,如果不参与这次一揆起义者都会被开除教藉。」



「该怎么办啊,半藏先生~上次一揆结束时,我明明同意参与过一揆的家臣可以回归。看来是因为我没有开发接续『眼镜眼镜~』的全新搞笑表演,所以才会被家臣遗弃吧。」



「说得也是,可能就是因为你没有争夺天下的野心、整天老想著开发搞笑表演,所以最后才会被家臣们遗弃吧。」



「咦咦咦~?如果一揆民变继续下去的话,远江的滨松城就会被信玄抢走了。我们还可能会被赶出三河耶~!」



这个时候,为了抒发害怕武田军而累积之压力而整天练习相声的松平元康丧气地对身为忍者的服部半藏诉苦说:「猴晴先生讲过,像我这种戴眼镜的绿色系角色在未来是最没有人气的啊」。



家臣团里面已经有超过半数的人叛离元康。如今她只能率领为数不多的手下与形成庞大集团的一揆军隔江对峙。



「讲戴眼镜的绿色系角色这种话太失礼了。公主大人请不要在意那种坏话。」



「我很在意啊~你看现在就已经有半数的家臣团跑去一揆那边了。」



「戴眼镜的绿色系角色这种话太过分了,至少该说戴眼镜的狸猫吧。」



「这样听起来很坏心眼,像是更没有人气的外号耶~为什么我这么容易被人以为不安好心呢~」



「这也没办法,因为松平家奉狸猫为氏神啊。」



「猴晴先生说过,我在未来的画卷里面经常被描述成心狠手辣的坏心眼武将,而且还是个经常爱耍小阴谋,最后却老是失败的可怜角色。为什么啊?我完全不记得有做过那种事啊,呜呜呜。」



「因为你是狸猫又是戴眼镜的绿色系角色嘛。」



「大~受~打~击!?戴眼镜做绿色系打扮到底有什么不对啊!?」



「公主大人,请渡江吧。请您单枪匹马冲到一揆军面前喝斥那些家臣吧。如此一来自豪赤诚有如忠犬的三河武士应该就会逃跑或降伏吧。」



「狗会对狸猫投降吗~?话说回来,狗拜猫也很奇怪啊~」



「尽管本多正信是个比狸猫还不安好心的女孩,不过她与公主大人的友情货真价实,绝对不会对著公主大人拉弓。只要身为对方智涯的正信离去,我们就有办法打赢一揆军的!」



元康抖著狸猫耳向狸猫神祈祷(啊啊啊,如果被武田信玄抓到这个机会,松平家这次就完了~还请您赐给可怜的松平家一对天下第一武将与天才军师吧)。



这个贪心的愿望似乎有一半被上天听到了。



不过一次要两个也未免太厚脸皮了。



「……弥八郎是背叛君主两次的烂人。赌上本多一族之名,杀无赦!」



经常不发一语待在元康身后的猛将‧本多忠胜提著名枪「蜻蛉切」站起身来。这位公主武将于三方原单挑并击败山县昌景,于东国获得「当元康的臣子实在浪费」这个评价后依然忠心耿耿地担任元康的忠犬。正因为如此,她对同宗的本多正信再次背叛一事感到怒不可抑。



忠胜竟然生气了!──这件事让一向冷静的半藏也吃惊地说不出话来。



「等、等一下平八郎!弥八郎是我的朋友,而且脑筋也聪明到不像是三河武士。为了松平家的未来,千万不能让她死掉啊~」



「就算是君主之命我也不能接受。背叛君主两次的弥八郎一定得杀无赦!」



「等一下~啦!平八郎与弥八郎不是同为本多一族吗~?」



「……请不要把我跟那种叛徒相提并论。」



「噫……」



「我现在立刻宣布不当本猫寺信徒,改信狸猫神。」



「咦咦?这样好吗?这样你会被开除教藉喔?会没办法进入猫极乐世界喔?」



「武士应该侍奉的是王而不是神,不是教祖而是君主。只要为了君主,不论是天上的极乐,世界或是地上的秽土都要像狗一样苟延残喘地活下去,这样才是三河武士!」



「想要逃离现实的乱世──秽土,憧憬美丽净土的梦想不就是人类的天性吗?这就是『厌离秽土,欣求净土』这句话的意义吧。嘿嘿?」



「三河武士祈求净土的梦是在眼前这片秽土上奋战后于现实世界完成的。到现在还不懂这点的弥八郎不配为三河武士,杀无赦!」



所以我才说别那样啦~!元康一边哭著这么说一边懊悔地想著(对啊,松平家已经有天下第一武将与天才军师了,就是平八郎与弥八郎。然而,这两人竟然要彼此厮杀……)。本猫寺竟然能够使本多正信这样的忠臣连续两次加入一揆,她对这种宗教团体所持有的可怕力量感到畏惧不已。







『越前、三河、近江金森、伊势长岛,再加上摄津河内和泉等地同时发生一揆起义,各个军团皆因此深陷其中、动弹不得。目前织田家的状况是一分。』



在近江与一揆势力对峙的丹羽长秀以快马将「各地信徒开始发起一揆暴动」「各地皆出现超乎预料的大军。当地的地侍、国人、流浪武士似乎也加入了一揆」等等的骇人报告送到信奈手上。于是,她决定千万不能让大阪本猫寺与村上水军会合,一定要在堺町消灭村上水军。



「这样啊。以前那些贪婪的乡下武士四处设置关所收税,而且还从人民的座榨取钱财。如今因为我夺走他们的既得利益,所以便趁这场一揆起义对我兵刃相向,还真是趁火打劫呢。」



不过说到底,要是教如没有撕破和约举兵起事的话,也不会造成这样的混乱局面。



「尽管我们都有著统一乱世的志向,不过教如却走错路了。我不认同本该拯救人心的和尚、神官拿起武器害百姓流血。『只要战死就能够进入猫极乐世界,所以尽量去死吧』──会说这种话的人已经不是宗教家了。宗教的功用应该是向被逼到绝望深渊的迷途灵魂伸出援手才对吧?」



「信奈……」



虽然良晴感到自己即将被无法阻止净猫宗一揆的无力感压垮,不过他拚命忍著。



只要跨过这道难关的话,就可以改变信奈的命运了──他对自己如此说道。



「人类要活著才能够被拯救。正因为人终有一死,才必须活到最后一刻。幸福、不幸、绝望、苦恼,这些感情都是活著才会拥有。我说得对吧,良晴?蝮蛇与弹正才不会为了『死后能上猫极乐世界』那种莫名其妙的话而死呢!」



「我也不想让你和本猫寺战斗,可惜我力有未逮,抱歉。」



「良晴你已经尽力了,不用道歉。接下来是我要做好觉悟的时刻了。那是身为天下人的觉悟。」



「身为天下人的觉悟吗……」



「为了与南蛮诸国对等交流,必须做到政教分离,将政治朝更合理的方向推进,以创造出崭新的国家。这个工作只有不畏天谴、迷信的我才做得到。」



弗洛伊斯初次见到信奈时称信奈为「日本的女王」。如今的信奈已经成长为符合那个称号的公主武将了──良晴心想。



「尽管在战力方面我们处于压倒性的不利状态,但是如果不打赢这场仗的话,我们就没有未来。」



「要是能够再争取半年时间强化水军的话……」



「时间不会停止,你在强求得不到的东西喔,良晴。」



信奈不适合露出这种悲怆的表情。



就算信奈是个无与伦比的英雄,她也没有必要将一切往自己身上揽。



良晴如此相信著。



所以我才会从未来回来,今天才会站在这里。



「信奈,半兵卫说这将是对你天下布武志业最大,同时也是最后的一个试炼。」



「我一定会通过这道试炼,然后前往大海对面的辽阔世界,我一定会做到。」



良晴轻轻握住信奈的手。



那是轻轻拂过就会让人烫伤般的温热手掌。



「是啊,那天即将到来。已经不远了。只要伸手就可以抓住了。」



良晴握紧了掌心,信奈的表情转为安稳。



信奈的眼神紧紧盯著无限遥远的海洋尽头。



「良晴你也会来吧。我的梦想天下布武后才会开始喔。」



「我一定会去啊。如果放著你不管,你八成会在航行经过的岛上开心放火吧。」



「啊?我才没有那么野蛮的嗜好呢,我反而比较担心你喜欢拈花惹草的个性耶。」



「我我我是很专专专情的喔?」



「谁知道呢。良晴不但跟犬很亲近,而且连半兵卫跟播磨都很仰慕你说。」



「啊!这么一说,我第一次见到犬千代的时候很受她照顾呢。」



「分配安土城房子时,也是她很缠人地坚持要你们当邻居喔。」



「犬千代有这么说?原来不是凑巧啊。」



「我就觉得可疑,你果然是露璃魂嘛。要是敢和小孩子越过那条线的话我就会杀了你喔。」



「能能能能和我越过那条线的人只有一个喔。此生只有一人。我已经下定决心了,所以你一定要赢!」



「在在在在左近她们面前不要突然说那种话啦,笨蛋!」



啊啊啊,我的小麦色肌肤都起了恐惧的疹子啦──九鬼嘉隆掐著脖子痛苦地呻吟。



对因为过分投入海盗事业而错失婚期的九鬼而言,信奈跟良晴散发出来的酸甜气氛简直就是剧毒。



一益板著脸说「安静」并打了九鬼屁股一下。



「小九,她们两人好不容易来到不会被人看到的船上,而且又是开战前的短暂喘息,就多体谅她们一点吧。」



「公主大人,您说的体谅是什么意思?」



「原来如此,小九察觉不到信奈跟小良的关系呀。面对这~么绝望的现实,明明这可能是最后见识到如此酸甜氛围的机会耶。也难怪你会错失婚期呢。」



「咦咦咦?我、我果然没办法结婚吗?」



「嘻嘻,跟个性相似却会嫉妒小良的柴田老妈子一比,你的前途更没有希望喔。」



「比柴田胜家还要糟糕?怎么会~!?到底要怎么做才能够结婚啊?」



「尽管本公主很想要你先谈个恋爱啦,不过从你跟鲔鱼差不多迟钝的感性来看,应该是不可能的吧。」



「哇啊啊啊啊啊!?因为~我的情人是大海嘛!」



一益与九鬼这对主仆今天还是一样感情绝佳。



良晴歪著头心想(仔细一想她们还真是对奇妙组合啊)。



「喂,信奈。为什么那两个人感情这么好呢?甲贺忍者和伊势志摩的海盗,两者几乎没有交集耶。」



「呵呵,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历史背景喔,良晴。」



「一益没有老到能用那种话来形容吧。她是织田家四天王里面唯一的幼女吧。啊!难道她其实是萝莉婆婆吗?实际年龄有三百岁吗?」



「露璃婆婆?」



微笑的信奈敲了良晴的额头,随即收起表情祈祷说:



「一旦输掉这场赌局,我就必须直攻本猫寺。蝮蛇、弹正,拜托你们赐我力量。」







「织田信奈害怕毛利家的村上水军与本猫寺建起海路联系咪。她以自己为诱饵,打算引诱村上水军到堺町的海域咪。」



同一时间,大阪本猫寺。



以管理本猫寺下间一族为首的干部在本猫寺的主殿一字排开,强行夺去姊姊显如住持宝座的教如在他们面前开口这么说。



许多鸽派干部都对事态会有如此发展感到困惑。



教如的外貌比显如更为年幼,不过她的眼神却有如冰块般寒冷。



生于本猫寺住持之家的教如很早就学会了压抑情绪的方法。



「我在订定战略时可以完全不受感情影响咪。这点和容易感情用事的姊姊不同咪。」



我不会受到织田信奈的挑衅咪──教如面不改色地低语。



「您说得是。」



「援军会从海上前来吗~?」



「只要与中国的毛利建立海路航线,就不用担心兵粮补给的问题咪。一旦兵粮顺利运来,就可以吃大阪烧吃到饱,我到处开店欠下的债务也能够还清咪。」



为了缓和飘荡在主殿里的紧张气息,下间一族纷纷出来缓颊,而教如却面不改色地默默正座著。



(笑容能够抚慰信徒的心,却不能保障他们的命咪。要守护大阪只能选择一战。姊姊不但选择与织田信奈和平共处,甚至还将大阪的领土奉送给织田家。我一定要向姊姊证明抗战到底才是正确的道路咪!)







「村上水军来了!」



这天午后,大批村上水军的船队出现在堺町的港口外──乍看之下是如此。



夺回志摩后建造的第二代鬼宿丸采用南蛮的盖伦帆船设计,拥有高耸的桅杆。良晴沿著桅杆的螺旋状阶梯爬到杆顶,并用望远镜发现了大批船队的影子。



他急急忙忙从桅杆冲下甲板并大喊:「诱敌策略成功了!」。



此时由泷川一益率领、在海上待命的九鬼水军船队立刻同时扬帆。



「帆帆帆帆帆布上是圈圈中有『上』字的家纹。那那那那是村村村村上水军!」



「小九,冷静点。」



「公公公公主大人,村村村村上水军战无不胜。很很很很遗憾,我们九鬼水军打不赢他们的!」



「九鬼大姊,冷静一下。你太慌张了。」



「你们这些陆上的人不懂!他在那里,那支船队里面一定有村上武吉!」



然而──



实际出现在良晴眼前的并不是布满整个海面的村上水军大舰队。



搭载士兵的只有一艘能够快速航行的轻型小早船。



而且那艘小早船上面的海盗人数也寥寥无几。



其他船上只有船夫与扮成士兵的稻草人和火把,全部都是些破渔船。



看到这番诡异光景的信奈皱起了眉头。



「这是怎么回事?」



「惨了!」良晴惨叫一声。就在这时候──



「信奈,是白旗!船上挂著白旗。村上水军不是来打仗的!」



「怎么可能?」



一益懊悔地说:



「信奈,我们中计了。」



「这是小早川隆景的计谋吗──」



良晴有种信奈与织田军正逐渐被拖向蚁狮陷阱的感受,让他不禁浑身颤抖。







「织田水军被困在堺町。多亏这点,纪伊到大阪一路畅通无阻啊。杂贺众带五千把火枪毫发无伤进入大阪了!」



同一时间。



有一组船队沿著大阪的木津川顺流而上。



他们打著三脚黑鸟的旗帜,是杂贺众的船队。



毛利军派遣的士兵也跟著杂贺众一同搭乘渡船。



为了让来自中国的毛利军与来自纪州杂贺的火枪兵佣兵军团‧杂贺众顺利进入大阪本猫寺,村上武吉发出了攻击堺町的预告,将织田水军引到了堺町。



对村上武吉而言,要击溃织田水军轻而易举,不过这件事可以之后再做。目前最重要的是将大阪本猫寺强化到滴水不漏的地步,因此才演了这场戏。



小早川隆景以村上水军为饵,将织田水军引到了堺町,再趁机沿著海路将毛利军、杂贺众送到了本猫寺。



「我才离开没多久,结果又开战了?我还真是只带衰鸟呢。」



对自己的枪法、运气拥有绝对自信,平时不太穿戴盔甲的杂贺孙市居然戴上了杂贺头盔,这应该代表了她对这场战斗的觉悟吧。



「尽管杂贺众靠火枪打出名号,不过我们原本是纪州的海盗喔。信奈,你被村上水军分心而忘记杂贺众也有船只吗?还是以为杂贺众一定会从陆路来呢?」



你或许坚信只会跟我在南蛮蹴鞠大赛,而不是战场上面对垒,这下子要说声抱歉了──小声喃喃自语的孙市遗憾地闭上了双眼。



看到自木津川河口驶入淀川的杂贺众,守在本猫寺的信徒们爆出热烈欢迎。



孙市暗暗咋舌,走下船后进入了本猫寺的主殿。



「你来得好咪,杂贺孙市。一切就拜托你了咪。」



教如在下间一族的守护下以毫无感情的声音迎接孙市。



「教如。」



「什么事咪?」



「立刻让信徒们离开本猫寺回家。可以靠打仗维生的只有武士。你如果拒绝的话,我们就返回杂贺。」



孙市冷冰冰的话让下间一族慌了手脚。



「孙市大人,万万不可!」



「对啊,大家(都是为了守护教如大人自愿前来的信徒),都不是(我们叫来的)。」



「不需要、不需要!我不说清楚就没人懂吗?不要让一般人来打仗!他们只会浪费兵粮、碍手碍脚而已!」



会下地狱的只要有把打仗当成工作的武士就够了──孙市瞪著教如不屑地如此说道。



「教如,你觉得这样真的好吗?」



显如决定与织田家议和时,教如原本就抱持著反对意见。当和约谈好后,她马上跑离显如身边,并冲到孙市面前难得表露情绪地大骂说:「是你害姊姊堕落的咪!」。



孙市与教如可说是水火不容。



「武家之王‧织田家所提倡的天下布武之道,以及位居宗教界顶点的本猫寺所提倡的天下布猫之道,这两者绝对不可能共存,一定会发生冲突──你就是坚持这点到底才会与显如大吵一架的。」



「……我的想法至今没有任何改变咪,或者应该说是织田信奈已经成就了篡夺御所之位的嫌疑。是姊姊自己在最后关头退缩了咪。」



「她不是退缩,而是因为南蛮蹴鞠大赛而改变了想法。大阪大火的预言已经被推翻了。那个时候所有人都认为本猫寺与织田家能够共存……」



「那不过是南蛮人的玩球游戏咪!教如已经看透姊姊了咪。行动方针像猫眼一样说变就变的人不配当本猫寺的主人咪!」



「你当时因为戒备会场的工作而没有参加南蛮蹴鞠。虽然我以前就认为你是个顽固的妹妹,没想到竟然会冥顽不灵到这种程度啊。」



无论孙市说什么,教如都不打算收回成命。



或许在放逐敬爱的姊姊后,她自己也跟著抛弃了个人感情吧。



「姊姊太过温柔,不适合担任本猫寺的住持咪。因为她拥有太多感情这种麻烦东西,直到最后关头,她还是对是否该为了创立本猫寺之国而让信徒流血这点感到犹豫了咪。」



「你就会不惜牺牲信徒吗?」



「我要在这个世界实现本猫寺的千年乐园咪。姊姊经常说死后没有猫极乐世界,所以必须在这个现实世界拯救信徒咪。那样的话,就只有将日本这块土地化为信徒的乐园、信徒之国这条救赎之路咪。到时候才能让日本的神权与王权汇集在本猫寺,并实现千年的和平咪。」



「什么什么神权、王权乱七八糟的!你每次都只会说些大道理!」



「本猫寺住持不需要感情咪。本猫寺的住持不是人类,而是神咪。」



「够了,显如否定了让一个人身兼本猫寺住持与日本女王的想法。『王与神的职务就该各自归给王与神』。她避免将信徒卷入与织田信奈的战争,把王之道让给了织田信奈,那是个明智的抉择。」



孙市说:有时候,选择退让会比挑起战争还要困难。



「显如现在正受到织田信奈的保护。」



「失去猫耳的姊姊不过是普通村姑。现在的住持是我教如咪!」



「什么猫耳啊,那种东西根本什么也不是。」



「信徒们可不这么想咪。」



「我是因为猫耳神大人很有趣才会帮助本猫寺,希望让这个愁云惨雾的世界能够充满欢笑。你要板著那张面无表情的脸孔当个会制裁人类的真神吗?」



「我已经是神了咪。我跟只有留下话语却看不见长相的基督教神明不同,本猫寺住持是有血有肉的实体咪!」



「猫耳有那么尊贵吗!?」



「这就是天选者的证明咪。织田信奈不过是一介武士,如果不篡夺御所之位、将基督教定为国教,藉此把日本自古以来神道佛教累积的一切放火烧掉,就无法夺取这个国家的神权咪;但是教如我是本猫寺一族的家督,更是猫神咪,没必要夺取御所的权力,也没必要将基督教定为国教咪,只需要打赢织田家就行了咪。」



「你误会了,织田信奈没打算当神。她是个相信死后就一了百了的女孩。」



「不管怎么想,要是织田信奈想与相良良晴结合,就只能选择成为神了咪。」



理论上或许如此,但她绝对不会做出这么愚蠢的选择──孙市坚信著这点。



「教如你只是在报复没有回应你期待的姊姊。这不是理论,而是你自身的感情。千万不可以因为那种东西而将信徒们卷进争端当中,而且──」



「而且?」



「各地的地侍与流浪武士趁著这场一揆起义纷纷大肆作乱,这已经跟宗教信徒没什么关系了。过去赶走希望与武家和平共处之八世祖莲如的加贺一揆军失控,企图征服北陆全境引发了大战,最后却惨遭败北而死伤无数。你忘记这个惨剧了吗?织田信奈好不容易才恢复的各国秩序现在全都变得一团混乱了!这种乱七八糟的烂摊子算什么神之国啊!」



「……别忘记你也是那些恣意妄行的纪伊地侍咪。往后前线部队的指挥全权交给孙市,本猫寺守军的指挥则是由下间乱亭负责咪。」



「教如!」



「我跟历任那些对信徒太好的住持不同。各地一揆军的管制权将由身为住持的我一手掌握咪。军事会议就开到这里咪。」



牢牢关上自己心门的教如听不进孙市的谏言。



她留下骚动的下间一族与孙市径自消失在主殿深处。



在地方上听到本猫寺再次发难的消息后,原本孙市打算拒绝本猫寺邀请并跟随身为伙伴的显如。



不过杂贺众里面大多为本猫寺信徒。



当外出的孙市匆忙赶回杂贺时,杂贺众们已经做出「根据义务,我们只有加入本猫寺一途」这样的决定了。



孙市以打仗维生,不,可以说开枪就是她的人生意义。不论相声或战斗,她相信自己是为了发射火枪而生的。



在无法说服教如后,孙市就下定决心要拚命到底。



「虽然有一小部分信徒干劲十足~不过以乱亭等人为首的大部分信徒却不太想与织田家开战耶~不过不过,教如大人却不听我们的劝告,还说:『以前的本猫寺都是开会决定运作方针咪,但今后就由身为神的住持以绝对的专制君主身分决定一切咪。打赢这场仗后,我会仿效织田家,将体制改由君主一手掌握大权咪』。孙市大人,这该怎么办啊~?」



「对啊!她说往后全国的信徒与一揆起义都由本猫寺住持管制,不再重蹈加贺一揆失败的覆辙!谁违背住持的命令就会被开除教藉耶!」



「真弓与川藤都不在,他们目前正在越前与伊势吧。」



「啊!虽然我们大阪信徒很惋惜南蛮蹴鞠大赛遭到中断,但却只能遵循住持‧教如大人的指示接受孙市大人与乱亭大人的指挥了!」



「是、是啊(教如大人毫不犹豫就放逐突然失去猫耳的姊姊显如)。(现在回想起来,她的动作也太快了)或许……」



「可能是显如大人的猫耳掉了,教如大人好像非常紧张喔~?一直念著:『织田家绝对会禁止本猫寺的信仰』。」



与织田家缔结和约后享受著片刻和平的下间一族与大部分信徒也因为事态转变得如此剧烈而感到困惑。



然而在本猫寺,身为活神仙的住持命令是绝对无法忤逆的。



再加上教如打破本猫寺自八世祖莲如以来立下的民主组织运作传统,参考了东罗马帝国与日本的战国大名家……特别是织田家亲自掌控强大王权的组织结构,迅速获得了独裁的权力。



教如利用了天生欠缺政治细胞之孙市难以理解的手段,让自己以本猫寺活神仙的身分控制著一揆军团。



「没办法啦。既然没办法阻止开战,就只好在这座大阪本猫寺与织田信奈决战了。叫妇孺信徒通通回家。只靠我们杂贺众和毛利的援军与织田军交战就够了。」



「这样人数够吗~?」



「既然无法停战,那我只得在战场上杀掉织田信奈。教如为了贯彻自身信念不惜任何牺牲。她打算代替姊姊在人世建立王国啊。」



她背负了姊姊的梦想啊──孙市轻喃著。



「教如甚至不惜压抑自己的感情也要亲自代替失去『神之证明』的姊姊完成目标。」



「是啊,举行南蛮蹴鞠大赛时,我没想到事情竟然会演变至此啊!再这样下去的话,我想把大阪烧店拓展到全国各地的梦想就──」



「孙市,这场战争到底会持续几年呢~?」



「织田信奈赌上天下布武的执著,还有织田家无穷无尽的经济实力;大阪本猫寺则是有著要塞般的防御力与杂贺众的火力。从这几点来看……弄得不好可能要花上十年,不,二十年吧。」



「真的很久啊。」



「不用担心,只要能杀掉对方总大将‧织田信奈的话,打一场仗就可以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