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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井周吾的证词(2 / 2)

第二次是烟火大会开始之后。律虽然途中跟我搭话,但我的想法没有改变。如果我能单纯地只是欣赏烟火,并沉浸在幸福之中,不知道该有多好。打在全身的烟火声音真的令人舒畅。夏风吹送,我很想只是喝着足以让舌头发麻的甘甜饮料发呆。



但我仍下定决心,前往设施。



我提振挫折的心,把藏在一楼的菜刀收进裤子后口袋,登上二楼。



茜姐坐在餐厅里。仿佛在等我到来那般,坐在桌前。她手边有一本手帐,看样子是在阅读手帐内容。



「怎么了?」 茜姐带着笑容问我,但眼神非常认真。



「我希望你告诉我。」我说。「两年前,为什么把我关起来?妈妈做了什么坏事吗?」



我瞪着她,茜姐用手指了指椅子,应该是要我坐在她面前的意思吧。但我并不想坐,我觉得要是与她面对面,自己应该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茜姐阖上手帐,面对着我。



「我想我应该跟你说明过缘由了。」茜姐说道。「你妈妈的身体状况不太好。我跟她讨论过,最终得出先让你们保持距离一段时间比较好的结论。」



「你不用骗我,我自己也调查过了。」我摇摇头。



接着继续追问。



「你认为我妈妈虐待我吗?」



茜姐的眼神闪烁了一下,应该是动摇了。



我的脑袋愈来愈热。



「妈妈爱我,只是这样而已。当我在学校跌倒了,她一定会担心我;要是我感冒,她会陪伴我到早上。茜姐,你误会了。」



听我这样主张,茜姐以安抚般的语气表示:「那个……周吾,你冷静点听我说。」



「我也跟你妈妈谈过很多次,我知道她爱你。但不只如此,我们是在考量生活状况和心理创伤的情况下,商量后才这样决定的。」



茜姐很快表态。



她说的话后半内容很抽象,完全无法打动我。



「我想周吾一定很仔细地调查过,新闻常报导虐待儿童的案件,对吧?但所谓的虐待,不单指打小孩、体罚小孩。即使身体没事,有的虐待是会造成心灵创伤的。持续让小孩处在不卫生的环境里面,也是一种虐待。」



我当然不可能接受这样的说明。



感觉好像被含糊过去了。



我问了好几次,她一直在说的「心灵创伤」究竟是什么。我并没有受伤,没有流下任何一滴血。然而茜姐却只说那是我没有自觉,我们的对话完全没有交集。



很没道理对吧?



我现在也这样觉得,茜姐太单方面认为这是为我好。



明明本人加以否定了,周遭却擅自决定。打着专家的权威旗帜,甚至不给我撤销的权利。相对的,还在我身上贴了「受虐儿童」的标签。



只因为我还是个孩子吗?



想说我连自己受伤了都不知道吗?想说我只是在袒护妈妈而已吗?



想到这里,怒气一举涌出。不要闹了。



「不让我见妈妈的理由是什么?为什么要把我关在那种地方,硬生生拆散我们呢?」



面对这个问题,茜姐本来想含糊过去,但到后来总算放弃,告诉了我。



「因为有危险。」



声音显得悲伤。



「我告诉她我们接走你之后,她非常地恐慌,根本无法控制下来。你妈妈真的很宝贝你呢,她也好几次说想见你。」



我眼眶一热。



妈妈的身影浮现而出。



茜姐应该用了比较婉转的说法。她把我隔离之后,告诉住在垃圾屋的妈妈说:「我们暂时带走了周吾。」妈妈应该很绝望吧,应该大哭大闹了吧。她应该会大声呼喊,抓着茜姐大叫「把周吾还给我!」并紧紧掐住她。如果甩开妈妈,妈妈肯定会拿东西丢茜姐,也会挥舞玄关的雨伞尽全力抵抗。即使一旁待命的警察压制住妈妈,妈妈还是会大喊「把周吾还给我!」「把周吾还给我!」



这是我所熟悉的妈妈模样。



我在不知不觉中流下泪水。



「所以我才不能让你跟她见面。」茜姐说。「如果她见了你,很可能会强行带走你。虽然直到她冷静下来为止,我还是不断劝她。」



听到这句话时,我终于忍不住了。「带走……?」我反问。



这个说法令我难以理解。



身体擅自动了起来。



「不就是你绑架我走的吗!」



我大喊,拿出了裤子后口袋的菜刀。



──之后的事情,我其实记得不太清楚。



──但我可以把当时我心中的冲动告诉各位。



当时的我心中只有激动。



我明确感受到妈妈所面对的阻碍是些什么。



真鹤茜身处正确之中。法律、舆论、专家会保护她,会赞扬她是从凶神恶煞手中拯救孩子们的英雄,没有人会听我说什么。这也是当然,即使是施暴的凶神恶煞,小孩仍会袒护妈妈。不需要听小孩说一些蠢话,我的不成熟话语撞上正确之墙后粉碎破灭,真鹤茜是象征正义的英雄。我迟早有一天也会被带进正义之中,并进而感谢真鹤茜,对她说:「谢谢你从凶神恶煞的妈妈手中拯救了我。」恶心死了!



我听到惨叫才回过神。



然后发现茜姐右手不断流出大量鲜血。



我马上理解,是我砍的。



我看着从手中菜刀滴下的血,不禁脸色发青。



我双腿发起抖来,深知自己干了很严重的事。我真的没想要攻击茜姐,我只是因为想振奋自己才带着菜刀而已。



我马上想道歉,但做不到,因为我发不出声音。



先说出「对不起」道歉的,是茜姐。



我不禁愕然。



她按着手腕,一副很难过的样子对我说。



「我竟然没有发现你已经被逼到这个程度了,对不起。」



然后茜姐慢慢说明。



她到现在仍与妈妈保持联络,并且正想办法安排让妈妈可以跟我同住。妈妈接受了心理咨商,也跑去上学习如何照顾孩子的研习课程。因为要能让我们母子再次团聚还得花很多时间,所以才没有告诉我。



「我应该更多加顾虑你的心情……真的很对不起……忙碌根本不能当作借口……我应该多花点时间关心你的。」



茜姐反而体恤我。



我知道自己很愚蠢。



这件事其实只要跟茜姐好好谈就可以解决了,因为茜姐也很挂念我跟妈妈之间的关系。



「这边我会自己清理,能不能请你拿急救箱来?」茜姐这么说,我急忙跑去一楼拿急救箱。然后茜姐要我离开设施。



我一直道歉,心里满满的后悔。



茜姐微笑着对一直哭的我说:「我会想办法处理刚刚的事情,你好好去享受烟火喔。」



她真的很了不起。除了她,我没有看过其他心胸这么宽大的大人。



这是我袭击茜姐的经过。



之后的事情就没什么大不了的。



回到野餐垫的我,按照茜姐所说,隐瞒了内心动摇,装成若无其事的样子跟大家相处。充分享受了烟火秀、跟大家一起回到设施,然后得知茜姐失踪与死亡的消息。



从结论来说,杀害茜姐的并不是我。



我确实一度因为冲动用菜刀攻击了她。但我的不满在当下就解除了,我并没有想要杀了她。因为我知道茜姐正在想办法,支持我和妈妈可以再次同住。



补充一下,结果直到现在,我都还没办法回去跟妈妈同住。在茜姐死去之后,相谈所换了个人负责此案,结果妈妈似乎放弃跟我一起生活了。



从这个角度来看,我也不希望茜姐死去。



我真的很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