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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9节(2 / 2)


  云琅有些歉然,如实道:“是真想给你个透心凉,精神精神。”

  “……”萧朔不接他话,替云琅裹好右手伤处:“直到守金水门时,你已确认了我能避得开你三成身手,甚至出手反制,终于放心带我去北疆替你暖床。”

  云琅脸上一热,飞快打断:“这个不必细说了!”

  萧小王爷听了太傅教导,将心中所想尽数说出,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为什么?”

  云琅看着四周或谨慎或隐蔽投过来错愕注视,一阵无力,按了按额角:“没事了……你说,我听着。”

  萧朔替他续了半盏热茶:“好。”

  萧朔听见殿中嘈杂喧哗,想云少将军只怕多半嫌吵得头疼,示意玄铁卫将无关人等清出去:“你一路追来,见到射雕手,便猜到了我的打算……要我看,你这支袖箭下手还是太重,稍有偏差,便会惊得他藏匿退走。”

  “我还只嫌下手轻了。”

  云琅苦笑:“再怎么也是射雕手,伤了你怎么办?那箭头上带血槽,一下一个血窟窿。”

  云琅眼睁睁看着萧朔以身诱箭,前胸后背尽数叫风吹得冰冷,凝了十分心神十万火急溯箭找人,此时灌下去两杯茶,胸腔内尚且半分暖和不过来。

  他闭了闭眼睛,握住萧朔的手,到底还是忍不住抱怨:“射谁不是射,你就不能拿皇上诱敌?多凶险……”

  “如何以皇上诱敌。”

  萧朔道:“将皇上打昏,绑了吊在房梁上,在窗口晃来晃去么?”

  云琅:“……”

  云琅干咳一声,讷讷:“不很妥当。”

  “我并非以身涉险。”

  萧朔不与他抬杠,轻声道:“这些年来,也不是只知道在府中整日抱恨、怨天尤人,全无长进。”

  萧朔抬眸,神色平静一如往日:“我生性驽钝,天赋平平,自知资质有限……这些年来,就只在做一件事。”

  云琅扯扯嘴角,还想反驳萧小王爷若是“天赋平平、资质有限”,只怕不知道要折煞多少人。听见他最后一句,心底却簇然一沸,叫热意涌得没能说出话。

  萧朔看着他,琰王的眉宇已远比昔日的小皇孙刚硬凌厉,眼底也更深得多,沉着莽莽荒原里独自砺出来的千山万壑。

  可又好像什么都没变。

  当初练武练得一身伤、埋头苦读到硬生生熬昏过去的小皇孙。没日没夜咬牙死钻医术的端王世子。这些年来几乎是放纵刺客往来,能在他扑过来时便将他护住,以袖箭回击毙敌的琰王殿下。

  云琅握住嵌了暖玉的云纹袖箭,手上使力,慢慢收紧。

  六年前,他要领兵出征,兴致勃勃来同萧朔道别,约了下次拿大宛马拉着小王爷去战场。

  萧小王爷不要大宛马,不要漂亮的羽盖轺车,深黑眸底迸出从未有过的亮光,投在他身上:“我要同你一起上战场,要和你并肩,同进同退――”

  “祖宗……可快省省。”

  六年前的云少将军还半分看不懂眼色,不迭摆手,头摇成拨浪鼓:“你这二把刀的身手,能干什么?我护着你还不放心,光盯着你,哪还分得出心神打仗……”

  那天的萧朔没再说话,沉默着看云琅在书房里四处霸道搜刮。直到云琅走时,才开口要了一副袖箭,约好等云琅回来便找人做了送他。

  云琅深吸口气,慢慢呼出来。

  “云琅,我要和你并肩,同进同退。”

  萧朔看着他,慢慢将话说完:“生生世世,共赴一处。”

  云琅扯扯嘴角,压着胸口滚热向四处扫了一圈,看见失魂落魄软在地上的枢密使,忽然起身,扯着萧朔大步过去。

  两人好好在榻边说话,众人都尽力鼻观口口观心不打搅,忽然察觉变故,殿中也跟着静了静。

  “看着。”

  云琅低头,对枢密使道:“这人身手利落,能单枪匹马杀上玉英阁,能以身诱敌,避得开匈奴射雕手的长箭。”

  “我若据守城池,他能巡城布防,叫敌军三日不敢擅动。我若与敌困战,他能据守以待,出奇兵克敌制胜。”

  云琅:“我若不在,他一人领兵,也能击退哗变叛军,死守右承天门。”

  枢密使心惊胆战,煞白着脸色抬头,战兢兢看着云琅。

  “还能一只手将我抱起来,也能扛。”

  云琅:“我还挣不动。”

  连胜立在一旁,正听得心潮澎湃:“……”

  “我过几日要去打仗,兵符不劳大人费心,我自己拿了。物资粮草若不方便,不知该如何往北疆送,自会有人来教大人。”

  云琅道:“本帅亲自考量,挑中帐下先锋官,带来与枢密院报备一声。”

  枢密使抖得站不住,不迭点头:“是,是,下官记得了……”

  云琅不同他多废话,迎上萧朔视线,眼里透出明净笑意:“先锋官,战场凶险,你我同去。”

  萧朔静看他良久,抱拳俯身,缓声道:“末将――”

  “末什么将。”云琅道,“先去喝酒,再去点兵。”

  萧朔微怔,由他拽着走了几步。

  萧小王爷哪里都好,就是乱七八糟的规矩太多。

  云琅轰散了凑过来热闹闹起哄的亲兵,牢牢扯着萧朔,再不管已糟蹋了不知几次的殿阁,一路拽着人上马,策马并辔出了宫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