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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69)(2 / 2)


  梁征沉默的在梁逍和陆斯遥之间看了两个来回, 问了句:然后呢?

  这反应实在出乎意料, 把梁逍给问住了。有了唐丽敏在前铺垫,梁逍以为他爸会气上心头, 像从前不赞同他做演员那样不同意他和陆斯遥在一起,甚至父子关系再次恶化。

  万万没想到, 梁征语气平平淡淡, 好像早有准备。

  然后梁逍噎了一下, 爸, 你是同意吗?

  梁征没回这句, 年过六十的男人保养得当,身材瘦高,形象儒雅谦和。他站起来,到底是未执一言, 径直回房了。

  唐丽敏也不想在这儿待着,跟着进去,门关上,夫妻俩要在一起讨论儿子的终身大事。

  陆斯遥说:叔叔是不是气的话都不会说了?

  梁逍觉得不是,他爸更多的似乎是无奈。如果梁征像唐丽敏一样把火发出来还好,可他什么都不说,着实让梁逍有些心慌。

  没事。梁逍面对唐丽敏时的机灵劲一扫而空,笑容也勉强起来,我洗碗。

  陆斯遥帮着收拾,他无意破坏梁逍家庭和谐,但此刻无法避免觉得自己仍留在这里不太合适。

  洗完碗,陆斯遥还是想走:我住酒店吧,你在家里陪叔叔阿姨。

  梁逍不知在想什么有些出神,慢半拍的反应:啊,不用,别走陪陪我。

  梁逍一句别走,一句陪我,陆斯遥无论如何都走不了了。

  他上前圈住梁逍,俩人一坐一站,陆斯遥胳膊一环兜着梁逍肩膀搓了搓:是不是难受了?对不起。

  道什么歉啊。梁逍戳戳陆斯遥的肚子,陆斯遥小腹硬邦邦的,底下是漂亮的人鱼线,我就是觉得吧,我爸这火没发出来,挺不得劲儿的。你说他是不是太平静了?当初我要做演员,他为了阻止我差点跟我断绝父子关系。

  陆斯遥轻轻地应了一声,说:叔叔心里肯定不平静。

  这话是真的,梁征虽然什么也没说,不代表他什么都不在意。

  这事儿堵着,一家四口都睡不太着。

  陆斯遥抱着梁逍,胳膊被他枕着,闲下的一只手轻拍他的腰,哄人睡觉时的亲腻姿态,拍很久也没觉得不耐烦。

  梁逍很晚才睡着,陆斯遥却一直醒着。那是梁逍的父母,把人家好好的儿子掰弯了,陆斯遥没法做到坦然。

  陆斯遥睡不着就想抽烟,来时路上买的,还剩下大半。他蹑手蹑脚的拿着烟盒打算去阳台抽,门一开,发现阳台亮着灯。

  此时是凌晨两点半,陆斯遥怔在客厅中央,和阳台上喝茶的梁征看个对眼。

  梁征自然睡不着,大概也想不到这个点家里还有醒着的活物,短暂的静默后,向陆斯遥勾了下手。

  家里黑着,就阳台顶上一盏灯,梁征穿着睡衣坐在那儿,四方小桌上摆着茶具,身边还有个空着的矮脚凳。

  睡衣是上次陆斯遥来时借穿的那件,看起来还有几分亲切。

  梁征看见陆斯遥手中的烟盒:睡不着?

  陆斯遥连上厕所的借口都不用找,点点头,在梁征身边坐下。

  梁征的紫砂壶还是烫的,水烧开没多久。他给陆斯遥倒了盏茶,说来怪吓人的,俩大老爷们深更半夜不睡觉跑阳台来喝茶。

  烟就别抽了,喝点水吧。梁征说。

  陆斯遥双手接过,露在外面的皮肤尽是夸张的纹身,梁征的视线轻轻一扫,陆斯遥敏感的觉察到。

  梁征眼帘一抬,直接问道:怎么把手弄成这样。

  陆斯遥指腹摩擦着茶杯外沿,轻描淡写一句:小时候不懂事。

  若是寻常家长必然无法接受,先不论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把自己纹成这样的多半是世俗眼中的问题青年。

  你那个烟疤,也是小时候不懂事?

  陆斯遥眼尾忽然一跳,他猛地看向梁征,恍惚感觉手臂上一块皮肤灼烧的疼。

  他的手臂上有不少疤痕,九色鹿的眼睛即是一对烟疤。那年他十六岁,被代玲揪着烟头硬生生烫下的。

  陆斯遥不知道梁征是怎么看出来的,事实上连梁逍都不知道那儿是块烟疤。

  做医生的眼睛果然毒辣,梁征淡淡收回视线,低头吹了吹漂浮在水面上的茶叶。

  你阿姨给我看过你的新闻,最近闹得厉害,她一直在关注。梁征说,你受了不少委屈。

  陆斯遥没想到梁征会提这个,摇摇头:没有。

  更多的我们就不知道了,但是可以想象,你是怎样长大的。

  陆斯遥微微抿起嘴唇,他以为梁征叫他过来是要和他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劝他和梁逍分开,或是直接用父亲的身份施压。

  梁征半举茶杯:不尝尝?

  陆斯遥立马响应,他喝茶不多,尝不出个中滋味,只觉齿间甘苦。

  一杯喝完再添一杯,陆斯遥后知后觉,不让梁征再加了:叔叔,再喝睡不着了。

  原本也是睡不着,梁征笑了笑,却把紫砂壶放下了。医生治病救人的手很神圣,梁征松一松手指关节:我明早还有手术,可能来不及送你们了。

  梁逍只有三天假期,明天无论如何必须要回海城。

  没事儿,我们一起路上有个照应。

  矮脚凳没有靠背,梁征往后一仰靠住花架。

  这样的谈话其实并没有多少压力,可陆斯遥心里仍无法彻底平静,梁逍父母的态度实在出乎意料,这让陆斯遥觉得没底。

  他忍不住了:叔叔

  梁征抬眼看他,似是知道他要说什么,未等陆斯遥说完便先问道:如果我让你们现在分开,你愿意吗?

  陆斯遥嗓子眼发干,等了一晚上就想要梁征一句明白话,现在他直说了,陆斯遥反而没法接受。

  整座小区只这一家亮着灯,秋夜无风,陆斯遥感觉有些闷热,透不过气。

  他的脑海里没有别的,只一个画面,那是下午进门时,梁逍直直跪立的侧影。

  对父母出柜是一件比对公众出柜更难的事情,父母是至亲,伤害至亲痛的是谁自有分明。

  陆斯遥不想梁逍痛,可梁逍宁愿自己痛,也没退过半步。

  阳台的一角陷入安静,逼仄环境将人推到极致,半晌,陆斯遥终于开口:梁逍为我做了很多,我没有什么可以还给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无论在什么时候,在哪里,发生什么事,我都不会放弃他。

  梁征看着陆斯遥的眼睛。

  陆斯遥把杯子搁在桌上,掌心烫红。他的声音似乎从很远很远的过去飘来,接着要去更远更远的未来。

  他是我的后半生。

  梁征微阖双眼,叹息一声:那天在楼梯间碰见你,带你回家,看到梁逍紧张你的样子,我当时就已经猜到了。

  眼神骗不了人,喜不喜欢,爱不爱,面对的是朋友还是爱人,每种眼神都不一样。梁逍的眼睛会说话,他认认真真对一个人的时候,满心满眼就都是他,这是无论怎样遮掩都藏不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