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功成几乎是目光凛然地看向门口，发觉并没有什么事，这才重又平复了情绪开口。

  “心狠？”司功成像是听到了天下最好笑的话，他看了迟南雪一眼，淡淡道：“如果这就叫心狠，我倒是有点好奇，你平时都是生活在什么样的环境里，我记得迟小姐的家庭生活不算是特别美满幸福的那种吧。”

  迟南雪的眉头微微蹙起。

  然而迟南雪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一个人径自拉进了怀里，司明远在迟南雪的身旁毫不客气地坐下，看向司功成，蹙眉开口道：“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和南雪说起这些。”

  司功成嗤笑一声：“如果不是迟小姐忽然指控我对你太过心狠，我也懒得说这些，司明远，你从小就和我断绝了父子关系，现在我却要收到指控，说我对你心狠，我倒是有点意外。后来司景深的葬礼也是，你说什么都不让我进去，如果当真论及，是谁更心狠？”

  “你知道原因。”司明远沉声道。

  “司景深有没有对你说过……”司功成似乎是想要说什么，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说了出来：“我是他收养来的事。”

  司功成的语气那么平静，司明远却仿佛听到了一个晴天霹雳。

  他错愕地抬眼看向司功成，司功成只是平静地笑了：“看来你是不知道了。”

  司明远的喉结微微滚动了一下，就听司功成接着说了下去：“你奶奶快不行了的时候，不是有段日子思维错乱吗？听说那时候总是和司景深说，说孩子丢了，其实根本就没有过什么孩子。你奶奶这辈子就怀孕过一次，不小心流产了，就这样过了一辈子，”司功成顿了顿，语气带上三分烦厌：“那时候你爷爷为了不让你奶奶去得太难受，就将我找来了。”

  司明远微微蹙眉。

  他知道，他知道奶奶去得早，却是从来都没有想过，会是因为这种原因。

  “你爷爷也是觉得亏欠你奶奶吧，毕竟当年你奶奶流产，也是因为司景深照看不周，他天天在边境，回来的时候才知道孩子都没了一个多月了，后来你奶奶的精神状态就一直不好，自然也没有再生孩子，就这样，在孤儿院把我领养了。”司功成没所谓地笑笑：“可能就是因为这个缘故，你爷爷一直不待见我。”

  司明远的眉头越蹙越紧。

  他总觉得这些事情有说不出的不对劲。

  司功成掏出电子烟，猛地吸了两口，这才说了下去：“我其实觉得挺有意思的，你们愿意领养孩子，倒是也没什么，哪怕是当时为了给你奶奶宽心，领养了我，也没什么关系。但是之后呢？他宁愿疼宠你，都不愿意把我当成他真正的儿子对待。”

  这是司明远第一次听到司功成关于这些事情的抱怨。

  他只觉嗓子微微发干，许久方才道：“你又怎么知道，爷爷从来都不曾将你当做自己的孩子对待了？”

  “没人对自己的孩子会是那样。”司功成嘲弄道：“当年我被领养的时候还小，什么都不懂，长大了我还不懂？”

  那些父子之间的教育，一点点地变成了司功成心底刻骨铭心的仇恨。

  那些恨铁不成钢的责骂，变成了司功成心间无法逾越的沟壑。

  司功成……或许一直都是恨着司景深的。

  再后来，也就连带着恨上了司明远。

  因为司景深对司明远始终很好。

  司功成淡淡笑了一下，道：“更何况，如果不是因为司景深，你名义上是我的儿子，怎么可能和我这样离心？”

  “因为你的所作所为。”迟南雪抬眼看过去：“我不知道司先生你在说这些时有没有考虑过半点关于你自己身上的问题，为什么明明是司军长对你的一片苦心，被你解读成了并不在意你，为什么司爷爷对你的失望，让你认为是彻底放养了你，而你做错了事甚至让家庭离散以后，还认为是明远先不认你……”

  “你又有什么资格过问司家的事？”司功成毫不客气地打断了迟南雪的话，冷笑问道。

  “南雪是我的妻子，自然有权利过问司家的事。”司明远抬眼，神色相当淡漠：“而且南雪说的没错，与其总是在外寻找原因，不如先看看自己做得如何？不管你是因为什么原因来到了司家，爷爷从来都没有因为血缘的关系辜负了你半点。”

  “血缘……”司功成的嗓音有说不出的诡异，他看了司明远片刻，这才含笑道：“你如果真的是我的儿子，你觉得司景深会待你这样好？”

  迟南雪整个人几乎僵住了。

  她猛地抬眼看向彼端的司功成，司功成将杯中的咖啡一饮而尽，径自起身，道：“不用替司景深辩解了，我对司家，对司景深都是失望透顶，而你……为了所谓的你的母亲和我争斗到这个地步，我觉得挺有意思的。”

  他说完，径自转身出去了。

  司明远则是一动没动，始终在座位上坐着。

  良久，迟南雪方才轻轻碰了一下司明远的手指。

  司明远的手指一片彻骨的冰凉。

  迟南雪的嗓音微微沙哑了：“明远……”

  “我觉得挺滑稽的。”许久，司明远方才低声笑了。

  他看向已经空荡荡的对面，道：“我始终在追求一个真相，我想知道母亲究竟是怎么离世的，我想知道他们背后在隐瞒什么，但是我始终没有想过……原来我连父母都是假的。”

  迟南雪觉得心底难受地厉害，轻轻握住了司明远的手，轻声道：“但是现在都过去了，而且……而且你也知道真相了，我们还有时间。”

  司明远像是骤然回了神，拉起迟南雪的手轻轻亲了一下，这才道：“我打算先去爷爷的故居看一下。”

  迟南雪微微一怔，点头应了。

  她知道这不是一个过问司明远的好时机，然而真正坐上车，是司明远先开口了：“唐靖澜说的事，很可能和现在知道的这些也有关联。”

  迟南雪诧异地看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