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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节(2 / 2)


  兄长道:你可知于带兵作战来说,时间是何等重要?

  迟长青辩解道:可今日并没有打仗。

  兄长厉声训道:你今日延误一次,明日延误一次,能保证日后领兵作战时绝不延误吗?!哪怕只延误一息,便有数百兵士白白牺牲,有数百个平常百姓家要失去亲人?!战若因此败,教那可恨的戎狄踏入我大兴的国土,又有多少家庭妻离子散,百姓流离失所?

  少年的迟长青顿时怔在了原地,呐呐不能言,直至如今,兄长训诫的情景仍旧历历在目,可迟长青再睁开眼时,只看见了一弯清寒的孤月,在地上拉出了一道长长而孤寂的影子。

  正在这时,一只带着暖意的手轻轻覆在了迟长青的手背上,他回过神来,低头一看,是洛婵的手,她担忧地望过来,眸光清亮柔软,像是在一瞬间便抚平了他心中的情绪。

  迟长青弯了弯唇角,反手握住了那只纤细的手,洛婵在他掌心写道:那后来呢?

  迟长青答道:“我听了兄长的话,如茅塞顿开,很是后悔,夜里巡视时,与我一同值守的兵士便教我这曲子,说他家在北地,每次思家之时,就会吹这首寒江吟。”

  他顿了顿,又道:“后来在弘光三十七年冬月,戎狄突袭,与我军交战于昌平山谷,他战死了,就死在离我三丈远的地方,尸身是我亲手为他收殓的。”

  那一仗十分惨烈,大雪下了整整两日两夜,将兵将的尸身尽数埋没了,满地的雪都染了鲜血,凝结成了深褐色的冰,也就是在弘光三十七年十一月十三日,他永远地失去了父亲,然后在两年后,他又失去了兄长,战场无情,如一块磨刀石,无数鲜血与尸骨锤炼摔打,终是将尚算稚气的少年磨成了一把利剑,横扫北漠,所向披靡,才有了今日的迟长青。

  良久的沉寂中,远处虫鸣声声,洛婵忽然坐起身来,张开双臂,将迟长青轻轻抱住了。

  对于这一个拥抱,迟长青甚是意外,但很快,他便感觉到有一只手轻轻地抚在他的脊背上,仿佛是安抚,一如他往常那边做的一般。

  迟长青轻轻吸了一口气,双臂一点点收紧,将怀中人紧紧拥住,像是恨不得要将她揉入自己的骨血之中。

  第64章 所谓投桃报李,我教都教……

  河对面的两户人家, 迟满贵对他媳妇说了一声, 就准备出门, 忽见旁边自家兄长的院子开了,一道人影晃出来,手里拎了个什么东西,走到小坡旁往下用力一扔, 他眯起眼看了看, 叫道:“哥, 你在做什么呢?”

  那人正是迟满金,他吓了一跳, 回过身来, 结结巴巴地道:“你、你怎么不……不出声?杵……杵那儿吓唬、吓唬鬼呢。”

  迟满贵有些莫名其妙, 道:“我在自家门前站着,怎么就吓着你了?这么大晚上的你扔什么呢。”

  迟满金支吾道:“没扔、扔什么, 就……就家里不要、要的东西。”

  他说完,扭头就进去了, 连招呼也没打, 迟满贵还是觉得古怪,正在这时,小坡下传来些窸窣的动静,迟满贵微微一惊, 这天气,莫不是蛇?没等他回身去拿锄头,就看见一团黑影从坡下吭哧吭哧爬了上来, 乐颠颠地朝他跑来,嘴里还叼了个什么,啪地往迟满贵脚下一扔,汪汪叫着,讨赏一般。

  迟满贵定睛一看,那竟是一条死鱼,还刮鳞剖肚,料理得干干净净,洗一洗简直能下锅煮了。

  他又联想起迟满金刚刚往坡下扔的东西,心中闪过几分猜疑,也不出门了,回屋子里跟自己媳妇一说,他媳妇忽然道:“你上回不还嘀咕说你哥去钓鱼了?”

  迟满贵一拍大腿,道:“是啊,我还觉得奇怪呢,这么一想,他还真是在长青鱼塘里钓的?今儿长青来说有人偷拿他家鱼的事情,他是不是听见了?”

  他媳妇一边收拾碗筷,一边答道:“你哥听没听见我是不知道,不过你嫂子之前是一直在旁边听着呢。”

  这么一来就说得通了,迟满贵一言难尽,叹了一口气:“他们两口子真是……”

  他又道:“幸好他们没吃,万一要是吃了出事可怎么办?”

  满贵媳妇用一种匪夷所思的目光看了他一眼,好笑道:“你还真以为那鱼有毒啊?”

  “啊,”迟满贵不解道:“长青不是这么说的么?”

  满贵媳妇扶着桌子笑弯了腰:“长青这是诈他们呢,他今天拿来给你看的那条鱼,分明还新鲜,才死了没多久的,回头你再往村子里一宣扬,说有人偷拿下了老鼠药的鱼,偷鱼的人哪里敢吃啊?”

  迟满贵这才恍然大悟,没想到暴露的却是自家的兄长,他一时间竟五味杂陈,不知该说什么好,最后只好长叹了一口气。

  ……

  次日一早,晴日碧空,天气甚好,迟长青准备带着洛婵出去玩,前几日他的小哑巴被恶人吓着了,这两日很是粘他,迟长青便想着带她出去走走,散散心,遂拎了一个小竹篓子,去山上摘蕨菜。

  路过村口的时候他还特意往河边看了一眼,几个妇人正在洗衣裳说话,还是那些眼熟的,迟长青不愿意叫洛婵听她们嚼舌根,拉起她的手就离开了。

  洛婵倒是半点都没注意,开开心心地跟着他走,路过田间时,有相熟的村民见了两人,笑着招呼道:“长青带媳妇出门啊?”

  迟长青笑笑,礼貌回应道:“去山上摘蕨菜。”

  “蕨菜啊,眼下正是时候呢,”那村民指了指前面的一座青山,道:“你往那边去,那山上多得是。”

  迟长青道了谢,带着洛婵一道走了,田间荠麦青青,在阳光下散发出淡淡的草木香气,洛婵轻轻嗅了嗅,不知为何,她总觉得这气味和迟长青身上的很像,很好闻。

  说是上山摘蕨菜,实际上认认真真干活的只有洛婵一个人,她摘了满满一把嫩蕨,放进竹篓里,一抬头不见了迟长青的人,她下意识生出几分慌乱,连忙站起身来,却发现身着青布衣衫的男子正半蹲在一个草窝边,伸手扒拉着什么,很是专注。

  洛婵心中一动,轻手轻脚地走过去,想要吓唬他,伸手一拍迟长青的肩,岂料下一瞬,迟长青竟然猛然倒地,人事不省了,洛婵吓了一大跳,慌忙去查看,只见他双目紧闭,无知无觉,任凭她怎么拍打都没有反应。

  洛婵顿时不知所措,急得差点要掉眼泪了,正在这时,地上原本躺着的迟长青突然睁眼坐起身来:“哈!”

  洛婵唬得一屁股坐在地上,一颗心都险些蹦出腔子了,待看见男人促狭地哈哈大笑起来,这才明白自己被捉弄了,她顿时又气又羞,忍不住伸手轻捶他的手臂,爬起身就要走,迟长青见她生气了,连忙笑着拉住她,道:“婵儿不气不气,是我错了。”

  洛婵还是气鼓鼓地看着他,自己没吓到人也就罢了,结果反倒还被这人吓了一跳,真是太丢面子了。

  迟长青好一通哄,见洛婵仍旧不高兴,想了想,便道:“不气了,我学鸟儿叫给你听。”

  闻言,洛婵眼中露出疑惑之色,迟长青便半拥住她,将两指含入口中,清脆悦耳的鸟啼声便响了起来,啾啾而鸣,惟妙惟肖,真跟鸟儿似的,洛婵听着甚是惊奇,甚至怀疑他手里藏了个哨子,忍不住拽了他的手看。

  迟长青凤眸中含着笑意,顺从地摊开自己的手掌,空无一物,洛婵惊讶无比,迟长青的笑容里透着几分得意,他继续吹,调子婉转生动,林间竟真的传来了鸟儿应和的啼鸣,时长时短,仿佛在与他说话一般。

  洛婵眸光亮亮地盯着他瞧,迟长青吹了一阵,见她这样乖巧听话,忍不住笑着问道:“想学么?”

  洛婵立即点点头,想学。

  “像我这样,”迟长青略略鼓起腮,洛婵连忙照着学,他又教道:“舌尖微缩起,然后轻轻吹气。”

  洛婵一吹:呼……

  漏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