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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节(2 / 2)


  这里虽是新军,许多中下级军官也是军事学校毕业出来的,甚至还有不少因为断了科举之路改而从军的旧日秀才禀生,出来之后,一开始自然是蓬勃上进,但时日久了,身处染缸,难免也被同化。官场风气,实则和现如今的旧军并没什么本质区别。新上司到任,下头人凑份子道贺,已然成了惯例。

  几人知道新上司极得康成的青眼,否则也不可能让他年纪轻轻就做到这样的位子,不敢怠慢。通常的规矩是准备两根金条,但为了讨好,几人咬着牙凑出了四根。万万没想到,新上司竟然不搞这一套。起先还有些犹疑,以为他在假意客套,直到见他神色严肃,语气果决,这才信了。

  两个上过军事学校的管带有些惭愧,立着点头。申明龙和宋全则是混兵饭的老油条了,见这年轻上司竟然真的不收,放出去的老血一滴不漏全回来了,高兴都来不及,“噗通”一声,朝着人就跪了下去:“聂大人公正廉明!两袖清风!更兼年少英雄,叫我等万分佩服!往后定尽心尽力,为大人效犬马之劳!”一边行着礼,一边那奉承话是出口就来,源源不断。

  聂载沉叫两人起来,神色再次转为严肃,强调往后只能行新式军礼。四人领命,遂排成一排,再次齐刷刷地朝他行了个新礼,这才告辞离去。

  聂载沉送客到了门外,见几人再三地要他留步,也就停下,转身正要回屋,忽然听到身后传来几声朗笑:“聂大人,恭喜你高升,我现在才来道贺,迟了,莫怪,莫怪!”

  这声音听着有些耳熟。聂载沉转头,认了出来,是总督府公子顾景鸿来了,后头还跟着个抱了只木箱的士兵,急忙迎了上去,将人请入屋里,自己给他倒茶。

  顾景鸿伸手阻止,自己夺壶,笑道:“你我如今同级,且论位次,你还在我之前,怎敢劳你斟茶?我自己来,自己来!”

  聂载沉微笑道:“顾公子取笑。”也就随他了。

  顾景鸿寒暄几句,恭喜一番,看了下屋子,就叫跟过来的士兵将箱子送入,放在地上,笑道:“今天来得匆忙,也没什么好东西,就准备了两只青花,宣德官窑出的。如今你和从前不同了,时常会有访客,正好这里空荡荡的,摆上去凑屋。”

  聂载沉婉拒,顾景鸿不悦:“又不是什么贵重玩意儿,不过两只瓶而已,莫非你是瞧不起我?”

  聂载沉只好收下,道谢。

  顾景鸿这才笑了,十分爽快:“我比你虚长几岁,你要是看得起,往后咱们也不必大人公子地来回客套了,兄弟相称就是。”

  聂载沉自然称好。顾景鸿又略坐片刻,方告辞离去。

  他回到总督府,衣服都来不及换,立刻问下人:“我爹回了吗?”

  “大人下午回来了。这会儿在书房里。”

  顾景鸿急匆匆地赶到书房,见父亲果然在里头,张口就问:“爹,白家婚事怎么说了?”

  顾总督叹了口气,摇头:“白成山说他女儿原本和将军府的儿子有婚约意向,这会儿正好将军府也催这个事,说什么两家是亲戚,他不便和我们做亲,现在就拂亲戚的面子,没答应!”

  顾景鸿刚才进来,一看见父亲的脸色,就知道结果应该没有那么顺利。此刻听到父亲果然这么回复自己,神色阴沉了下来。

  顾总督安慰儿子:“好在我听白成山的意思,应当不会和将军府结亲。他女儿不嫁将军府,放眼广州,除了我们顾家,还能嫁谁?你也不必过虑。白成山是头老狐狸,什么拂不过亲戚面子,借口而已。他应该还还观望局势。你放心,白家女儿迟早会是你的!”

  顾景鸿从书房出来,回到自己的屋,一把摘掉了头上那顶连着假辫的帽,厌恶地掷在一旁,扯开衣领,人坐了下去。正出神之际,听到下人敲门,走过去打开了门。

  “公子,方才后门那头来了个名叫王五的人,说有事找您。”

  顾景鸿皱了皱眉,戴回帽子,整了整衣领,匆匆走了出去。

  总督府后门之外的一个暗处,等着一个猴瘦的男子。顾景鸿将人领到一处偏僻的角落,问道:“什么事?我不是跟你说过,没我的话,平时不要过来找吗?”他的语气有些不悦。

  那人道:“顾公子,您看你手头要是宽坦,能不能给我们兄弟再拨点钱?”

  顾景鸿大怒,压低声叱道:“刚两个月前,我不是给了你们两万吗?”

  那人赔笑:“顾公子,您这是饱汉不知饿汉饥。我们兄弟原本在花县过得舒舒服服,谁知道你们新军过来,把我们给赶跑了。顾公子你当时也没能保住我们,连老大也死了。现在我们剩下的人,还不是听了你的,一边老实过日子,一边替你拉人吗?如今又聚了几百号人,吃喝嚼用,怎么的一个月也要用点钱吧?”

  “怪起我了?当时我是怎么说的?风头紧,康成要拿你们开刀,派出是新军精锐,我叫你们老实点,你们自己要找死,还出来蹦跶,我有什么办法?”

  他冷笑:“以为我不知道吗?就半个月前,有个柳州商人路上被劫,同行的小妾也被抢了,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跑到广州衙门来报案,也是你们干的吧?”

  那人嘿嘿一笑:“都是小打小闹,没什么大油水可捞。那婆娘玩了几天,转手卖了,又没几个钱。这不,实在没办法,人要不散,就只能又来找您施舍了,您看……”

  顾景鸿忍着心中厌烦,沉吟之时,对方忽凑上来耳语:“顾公子,我们倒是想干一票大的,干了就收手,有您罩着,老老实实等着日后干大事的时候差遣。”

  “你们想干什么?”

  “听说白成山只有一个孙子,我们想绑了他,勒索一笔,那可是条大肥羊啊!白家家里金山银山堆成堆,分一点给我们,我们就吃用不尽了。就是白成山有将军府当靠山,我们不知道能不能干,万一再被一窝端,那就有钱也没命花了。”

  顾景鸿起先有些吃惊,断然厉声呵斥:“不行!不能动白家人!”

  他话说一半,突然停了下来,目光微微闪烁,又改口,点了点头:“不过,这确实也是个来钱的最好法子。”

  那人看着他。

  他沉吟了下:“白成山的孙子小名阿宣,七八岁,很胖,最近一直在古城。正好白成山刚过完六十大寿,那个小孩就在古城里。我给你们画张白家周围和古城的地形图,你们好好准备,把人带走后,一切听我安排。”

  “记住,只取财,不伤人命!”

  那人大喜:“我们兄弟本来还有点吃不准,有顾公子你的安排,怕什么!行,豁出去了!这就大干一票,干了就收手!”

  顾景鸿目光微微闪烁,点头道:“是,好好干,一劳永逸。”

  他一字一顿地说道。

  第32章

  次日清晨, 聂载沉到了混成协的第一标。标下统两个步兵营、一个辎重营、一个工程营。四名管带集合了所有的士兵, 他简短训话之后,便正式走马上任。

  当天操练,在靶场,聂载沉看似随手地接过了士兵手里的枪, 摆弄几下,开了几枪, 枪枪命中红心。随后格斗, 几个大胆的士兵说,听说他之前曾打败过大名鼎鼎的方大春,斗胆想请他指教一番。聂载沉当场亲自下场, 把七八个站出来依次对他发动近身攻击的士兵摔得七荤八素,半晌也爬不起来。第一天还没结束,全标官兵便对这个新来的年轻上官肃然起敬, 分毫也不敢轻视。

  其实也不是聂载沉特意要显摆自己。他手下的大部分士兵年纪都比他大,上任之初,他要是不立刻露几手震慑住下面, 以后说的话就没人听, 这才有了今天的一幕。效果还是很明显的。随后几天, 聂载沉很快熟悉了全标上下的情况,官兵也对这个处处以身作则的上官很是敬服。在申明龙等几个管带的协助之下, 一周之后,标里的各项事务就进入了正轨。

  这天,高春发派了个人来通知聂载沉, 晚上将军和将军夫人请吃饭,叫他早点结束标里的事,一道进城。

  “高大人特意叮嘱,叫聂大人你务必打扮得齐整些。”

  将军府请吃饭,高春发又这样特意叮嘱,聂载沉自然照办,但也没多想,以为高春发是考虑到将军夫人也会同桌,这才对他的仪容提出了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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