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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249)(2 / 2)


  班杭颓然地往旁侧长椅上一坐,胳膊撑在长腿上,一下下地抚摸着耳垂。

  这是他焦虑时的表现,耳钉上的釉光早就被他摸秃了。

  他是和关俊良一起去找失踪的华偲偲的。

  他们原本打定的主意是绝不分兵,尤其是在这大雾天,他们要是分开了,就是擎等着让那隐匿在雾中、不知在何处的怪物各个击破。

  关俊良是他们队伍中著名的老好人,对队友生死的忧心忡忡远胜于班杭,一路上一言不发。

  班杭实在受不了这样的死气沉沉,好像华偲偲真的死了一样,就绞尽脑汁地琢磨着话题活跃气氛。

  他那蹩脚的冷笑话刚讲到一半,关俊良忽然驻足,捉住了班杭的手腕。

  阿杭,你听。关俊良的语速骤然急促,你听到有人呼救吗?

  班杭被他的语气感染,马上竖起耳朵去听。

  救命

  极轻极细的声音寄在雾气之上,飘荡而来,让人平白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是华子的声音!关俊良精神一振,在悬崖边!

  他放声大叫:华子!是你吗?

  那虚弱呼救的声音一顿之后,又遥遥送来了新的讯息:我救我

  班杭没动。

  大雾、迷途、从雾里传来诡异的求救声

  太奇怪了。

  他相信就是傻逼。

  但他忽略了,他身边的关俊良,实在是个太好太好的人了。

  好到哪怕江舫叮嘱过他们,要小心华偲偲可能被那不具名的恶魔附身了,他还是肯为了那可能之外的一丝希望去冒险。

  关俊良见班杭铁了心,不肯挪动一步,心一横,独身闯入了那漫天的浓雾之间。

  班杭脚步一慢,不过几秒,那人的身形竟已经被雾气吞噬大半。

  班杭急得冒了一头冷汗:哎!!老关!你别去!回来!

  关俊良的声音从十几米开外传来:你跟着我!

  班杭气得一跺脚,又不可能把朋友扔下不管,只得壮着胆子,瞎子摸象地跟着那声音,闯入了前路未知的雾气中。

  班杭听声辩位的本事不如关俊良,像是没头苍蝇似的,在雾气中东一钻、西一钻,只单单被关俊良的声音钓着,越走越是没底。

  眼看已经来到悬崖边,他愈发怀疑他们遇到了一个塞壬式的陷阱。

  正是心浮气躁时,他忽然听到前方二十米开外,传来了关俊良惊喜的呼声:这里!阿杭,华子在这里!!

  班杭一愕,怀疑关俊良也被附身了,便猛然刹住了脚步,没有前进。

  前方一片混乱之音。

  衣料摩擦声、微弱的呢喃声,关俊良的呼叫声,像极了梦魇中才会出现的场景。

  少顷,关俊良焦急无措的声音再次响起:阿杭,快来帮忙,华子他

  听他的发音,他好像真的在竭尽浑身气力,要和那无底的深渊抢回一条命来。

  班杭陷入了犹疑。

  难道华偲偲真的在那里?

  还是这又是一个局?

  他是不是要回去教堂,找到老大,还是留在这里看看情况?

  就是在这一瞬犹疑,雾气深处,华偲偲突然哑着嗓子,发出了一声声嘶力竭的惨叫:啊

  先于响彻深谷的惨叫声响起的,是衣料的尖锐撕裂声。

  惨叫之后,则是破开雾与风的下坠声。

  没有落地的声音。

  山谷太深,肉体支离破碎的闷响,是不足以从山谷深处反馈而来的。

  在那坠落声消失在百尺开外后,周遭再无声响。

  班杭呆在了原地。

  他的手脚迅速褪去温度,面上血色渐无。

  不会吧?

  半晌后,他僵硬了的肢体才勉强恢复了行动力。

  他慌忙向前奔去。

  破开丛丛雾瘴,疾冲了几十步后,他刹住了脚步。

  他看到了跪倒在悬崖边、神情木然的关俊良。

  他的手里是一块残布,正被回流的雾风吹得随风摇摆,像是一块寒碜的招魂幡。

  是华偲偲衣服的残片。

  班杭的嘴角从僵木,逐渐开始不受控地抖动起来,眼眶也一波一波地泛上酸胀刺痛来。

  难道,呼救是真的?

  华偲偲也是真的。

  不是骗局?

  那么,刚才,他倘若肯放下戒心,肯来帮一把关俊良

  关俊良定定注视着掌心飘飞的碎布,撑在悬崖边的手指不断内合,抓起了一捧浮土,死死扣在掌心。

  他盯着华偲偲坠崖的方向,似乎要穷尽全身力量,去看清华偲偲最后的模样。

  然而落入他眼中的,只有一片苍白的虚茫。

  Ϊʲô

  关俊良没有看班杭,班杭却知道,他是在对自己说话。

  他的语调里,含着一股压抑的冷淡:阿杭,为什么不来帮我?

  话音落下,他作势要站起身来,身体晃了两下,闭着眼睛,面朝着万仞悬崖,直直往前栽去。

  班杭如梦初醒,抢前一步,死死抱住了晕倒的关俊良,双臂哆嗦着拥抱着他,在崖边徐徐坐倒。

  班杭的描述颠三倒四,勉强还原了事情的原状后,便勾下了头,连续深呼吸了两三记,像是被回忆的重压逼迫得喘不过气来。

  他自言自语,话音中带着难掩的悲痛:华子以前说,如果他没了,让我回去跟他妈妈说,他的银行卡密码是他爸的生日,老子还答应他了,说要是他没活着回去,就把他的钱全取了

  班杭以手撑头,狠狠把头发揉乱:妈的,这让我回去怎么跟人说啊?

  说话间,班杭的膝头晕开了两三滴深色的水迹。

  他抬起手肘,仓促地抹了抹脸,嗓音里带着满满的自嘲和惶恐:他妈的都已经死了这么多人,我怎么还是接受不了

  生死面前,是永远不可能用一句习惯了轻轻揭过的。

  更何况,现在的窘境,完全是由于他的不信导致的。

  如果他能放下一点戒心,如果能去帮帮关俊良,是不是华偲偲就能活,是不是

  南舟坐到了关俊良的身边,伸手去摸他的脉搏和额头。

  关俊良的心跳得奇快,手指和额头都是一片异常的冰凉,脸色一片灰败。

  他问宋海凝:为什么他会晕倒?

  宋海凝快速擦拭了一下眼角,逼迫自己从低落的情绪中走出。

  关哥他性格是这样的她理解南舟在人类情感这方面的轻微缺失,轻声同他解释,眼睁睁看着偲偲坠崖,还是从他手里,他接受不了

  南舟嗯了一声,不再提问,只是静坐在关俊良身边,不知在想些什么。

  教堂内陷入了绝对的静寂。

  他们许久没有发生这样的减员事件了,对那痛楚早就陌生,因此当痛楚汹汹袭来时,他们根本无力抵抗。

  而当南舟把吊桥上发生的事情简单告知后,教堂内的气氛越发沉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