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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南舟看来,自己是在完成一场预习后,给老师交课后作业来了。

  目前看来,课后作业很成功,但老师看起来却受了不轻的打击,脸上的肌肉抽搐不休,牙齿格格乱响,让南舟一度怀疑自己是不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产生了后遗症。

  而落在颂帕眼里,这一幕就实在是欺人太甚了。

  南舟就这么大大咧咧地睡了一个大课间,一个符没画,一个咒没念,自己什么都没学会,而他脑袋一抬,就把他苦思了多天仍不得其法的新咒补全了。

  南舟关怀道:你还好吧?

  颂帕勉强擦掉鼻血,眼眶都委屈得隐隐发热,胡乱应道:嗯。

  你是一个很聪明的人。南舟合上了笔记本,口吻非常惋惜,如果把更多心思放在学习上,肯定会有更多成果的。

  这劝学口吻听得颂帕眉头乱跳。

  颂帕心如死灰,仰天长叹。

  碰到这样一个人,还学个毛线的降头。

  出家去算了。

  作者有话要说:

  boss:放弃啦,不干啦,当个降头师累死啦,天天费尽心思研究术法究竟图个啥

  第183章 邪降(二十九)

  南舟不大能理解颂帕的心如死灰。

  学习还不能让他感到快乐吗。

  但他还是能敏锐体察到人的情绪变化的。

  他发现颂帕情绪低落,目无神采,想了一想,猜到大概是他以为自己快死了。

  因此,他换用了一副尽可能表达了安慰的语气:没事的。我见到你之后就不想杀你了。

  颂帕:

  是在说我废物吗?

  大可不必如此阴阳怪气。

  见自己安慰过后,颂帕反倒愈发怏怏不乐,精神萎靡,南舟担心他不肯传授更多,便放了一张纸巾在他手边,打算转进实施鼓励教育:你的鬼降很好。

  颂帕:所以下一秒就是你的了?

  他艰难地冷笑一声,用纸巾擦掉自己手上的鲜血,低头不语,盯着膝盖上自己的鼻血血点,只觉得人生如梦。

  他既然醉心降头这类神秘学,自然是笃信天命的。

  如今,他先后折了两个徒弟,被硬掐了香火,又手艺不精,被人寻上了门来骑脸挑衅。

  他只能表面心平气和地悲愤着,咬着牙关,用尽可能体面的姿态迎接自己的命运。

  南舟自然地接过了染血的纸巾,见他是个油盐不进的样子,又转头去扒弄他的床头柜,从中扒出了一份现金支票本子。

  南舟找出啜满墨水的钢笔,连着支票本子一起放到他膝盖上。

  颂帕抬头,木木地望着他。

  南舟解释:你弄坏了人家窗玻璃,要赔钱的。

  颂帕:

  南舟的逻辑系统向来严密。

  自己弄坏旅馆的玻璃,是保命的合理手段,不过,同时也影响了别人的正常生意。

  而让自己犯下这桩不得已的错误的,是颂帕派来的鬼降。

  所以自己负有要账的责任,该掏钱的则是颂帕,而旅馆长期不做维护,也需要承担一部分责任。

  所以他估算了一个相对合理的数字:我也不要多,20万泰铢吧。

  颂帕心如止水。

  你他妈的。

  反正他此时已经是要杀要剐随便你的状态,颂帕笔走龙蛇、指尖发颤地签下了一张100万的支票,一把撕下来,甩到了地上:拿去。都拿去吧。

  他生平最爱旅游和挥霍,在研发降头和增长见闻这件事上尤其舍得一掷千金。

  除了这间雷打不动的落脚地,他手头也就这些积蓄了。

  南舟看了看被他扔到地上的支票页面额,并不感兴趣,另翻了一页新的,递到他跟前:你要给我们损失费的话,也不用多给80万,了结了你这边的事情,我们很快就走,给我们10万零花钱就好。

  这话落在颂帕耳朵里,就是把敲诈说得清新脱俗,简直无耻之尤。

  可事到如今,颂帕还有什么好说的?

  他乖乖开具了一张30万的支票,妥善交到南舟手里,只想赶快了事,求个痛快。

  南舟将支票递给李银航检视,让她确认有效后,就随手装入了和墨水钢笔放在一起的信封,打算转手给旅馆负责人,让他们自行取用。

  颂帕自认身外之物已经抛却得差不多了,便苍白着一张血色尽无的脸,眼眶通红地仰起头来,维系着最后一丝摇摇欲坠的体面,问道:还有什么事吗?

  有。

  南舟转过身,从行李箱里拿出了那只用来蛊惑了司机、同时也创造了一片平行空间的黄泥罐子:我想学这个。

  颂帕深吸一口气,吸到自己的肺管差点炸裂,才勉强平稳住了血压。

  蹬鼻子上脸!

  他已经竭力去忽略自己的失败了。

  可是看到这个坛子,他的心仍是抽痛不止。

  这是他压箱底的手艺,乃是他20岁出师时最得意的杰作,没有之一。

  他用这降头咒杀了他师父,继承了这间小院,还接下了七八桩暗杀的生意,才赚下了足够他挥霍的大笔财产。

  不知道该说南舟鸡贼,还是格外慧眼如炬,一眼便挑中了他最珍贵的绝学。

  颂帕连着深呼吸几口,已经自认为完全地平静下来了。

  他连死都不怕,不可能把这降头的诀窍传授给任何人,只能让它烂死在肚子里。

  打定主意后,他甚至转换了一种嘲弄的语气,往后一仰,冷笑道:你不是很会破降吗,我用了连环降,你都能破解,你本事应该很大啊。

  南舟相当谦虚诚恳地承认了自己的短处,并纠正了颂帕的言辞:我目前只会打败它们,但还不能破解它们。

  颂帕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心理防线当场破防。

  他扭曲地笑了一声:你想学?

  南舟:嗯。

  颂帕提高了声量,怒道:做梦去吧!!

  南舟:你说得很对,我就是这么想的。

  颂帕冷哼一声,尽力控制住双腿的颤抖,闭上了眼睛。

  他认为,自己拒不配合,是死定了的。

  可他迟迟没有等到死亡的降临。

  等待死亡的过程是煎熬的,他好容易鼓起来了勇气又皮球似的泄下了气去,成串流下的冷汗渍得他眼皮发痛发重,一股冲动让他想睁开眼,看看南舟究竟在等什么。

  当他在如雷的心跳中,稍稍眯着眼睛看向南舟时,南舟竟然毫无预警地对自己出手了。

  他的指尖带着一点被咬破的新鲜伤痕,血色未干,竟是依照纹路,补全了原本坛子上被破坏的部分。

  在读过颂帕的符咒笔记后,他已经大致能辨认坛子上降头咒纹的每一个组成部分意味着什么了。

  将坛子用血收归己用后,南舟又用带着颂帕鼻血的纸巾,点到了他的天灵盖上去。

  颂帕一个眼白差点翻进了天灵盖里去,整个人立时扑倒,没了声息。

  眼前正常的空间像是被滴入了一滴墨的水,大片绮丽的色彩晕染开来。

  四周的景色被点染皴钩,明明还是同样真实的场景,但置身其中,谁都知道,不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