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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1 / 2)





  老主簿站在书房内, 眼前一黑。

  云琅自觉没有半分破绽,端着参汤,用萧朔无论如何都能听见的音量说完了话。

  万事俱备。

  只等萧小王爷从窗外绕回来, 重新进了书房门,接过他手中的参汤。

  “云公子。”

  老主簿看着云琅笃定神色,艰难迂回:“如此,如此行事,是否不很深思熟虑……”

  “熟虑了。”云琅深思,“可是这事挑得还不够大?”

  老主簿心说这事可挑得太大了, 看着云琅仍端端正正拿着汤碗, 终归不敢多劝,过去要接:“您身子还没好,先放下罢。”

  “无妨。”云琅向后靠了靠, “这样庄重些,一会儿等他进来……”

  话未说完, 背后先一空。

  书房的窗子没有插销, 云琅一靠之下,竟猝不及防靠了个空,一头朝窗外栽了出去。

  老主簿慌得险些扑上去:“云公子——”

  云琅仓促间怕洒了参汤, 本能举高了, 再要自救, 背后忽然被手臂稳稳一拦。

  萧朔站在窗外, 单臂架着云琅, 抬手接了他手中汤碗。

  老主簿:“……”

  云琅:“……”

  萧小王爷接过参汤的流程,简化得有些许多。

  甚至不曾离开窗外, 先绕回来, 重新进书房的门。

  老主簿清楚府内所有墙角都是他们王爷的, 却也无论如何想不到王爷的墙角能听得这么近,一时不知该进该退,噤声藏在了暖榻底下。

  萧朔将掉出来的云麾将军从窗户塞回去,看了看那碗参汤:“烫?”

  “有。”云琅咳了一声,“有一点。”

  这些天相处下来,萧朔如今的脾气,云琅也已摸清了大半。

  若是堂堂琰王觉得吹汤这等小事落了面子,发怒叱责,令他弄清楚分寸,倒还能叫人放心些。

  此时萧朔神色正常,语气平淡,云琅反而觉得有些不对,悄悄探头看了看:“小王爷?”

  萧朔立在窗外,视线落在他身上,眸色不明。

  云琅心中不很有底,向后避了避。

  书上说,这种事万不可操之过急。一次不成,便再设法多试几次,徐徐图之。

  云琅深以为然,知难而退,伸手去接汤碗:“算了,其实也不很——”

  萧朔低头,吹了吹手中参汤。

  云琅张了下嘴,怔在半道。

  说烫……

  自是胡扯的。

  王爷亲自吩咐,下人们哪敢不尽心,参汤既不烫又不凉,刚好正能入口。

  不烫又不凉的参汤,被琰王四平八稳端着。

  映着月色,吹起来了一点儿清凌涟漪。

  “好了。”云琅看着他月下眉宇,一时晃了下神,伸手去接,口中仍按着书中教导照本宣科,“吹得真好,就不烫了……”

  萧朔并不给他,端着汤碗,自己含了一口。

  云琅:“……”

  萧朔含着参汤,好整以暇,抬眸看他。

  云琅束手僵坐两息,耳后轰地腾起热意。

  在外五年,云小侯爷饱读话本,对这些情节说不莫名熟悉,无疑是假的。

  可也……太过不妥当了。

  云琅虚拦了下,干巴巴道:“不,不用这般——”

  萧朔将参汤咽了:“这般什么?”

  云琅憋了半晌:“事必……躬亲。”

  “你我,你我肝胆相照。”

  云琅干咳:“按理虽说——我曾在月下轻薄过你,可毕竟事急从权,也是无奈之举……”

  “……”萧朔:“你轻薄我,还是无奈之举?”

  “自然。”云琅讷讷,“算起来,你毕竟吃了亏。故而当初拿此事调侃,还写什么话本捉弄我……便也罢了。”

  云琅横了横心:“嘴对嘴喂,实属不妥。”

  萧朔:“……”

  “怀胎之事,你知我知。”云琅低声劝,“平日里玩闹归玩闹,你早晚要成家立业,纳妃生子……”

  萧朔:“云琅。”

  云琅脸上仍滚烫,停了话,勉强抬头。

  “方才替你推宫过血。”

  萧朔道:“又一时不察,同你说了许多废话。”

  云琅细想了下:“是。”

  “推宫过血,手上占着。”

  萧朔:“话说多了,又费口舌。”

  “确实如此。”云琅讪讪,“有劳小王爷,所以——”

  “所以。”萧朔面无表情,端着自己接下来、自己吹凉了,只喝了一口就被拦下的参汤,“我渴。”

  云琅:“……”

  老主簿从榻下出来,叹了口气,接过参汤,给窗外的王爷奉了一盏凉茶。

  -

  事闹得乌龙,云小侯爷抹不下脸,一连避了琰王三天。

  “跟的几个人,今日都有动静了。”

  玄铁卫已习惯了来偏殿回禀,将蜡封密信呈递给萧朔:“刑部卫侍郎回话,说朝中如今情形,大致全在信上。”

  萧朔接过来拆开,大致看了看。

  “枢密院和政事堂,如今分管军政。财政归三司分管,户部只掌地方与京中特产往来。”

  老主簿当年便跟在端王身边,对这些政事仍熟悉,在一旁低声解释:“三省六部虽然还在,可几乎也已只剩了个空壳子,有名无权,只怕……帮不了多少。”

  “有用无用,总该先理顺。”

  萧朔看过一遍,搁在案旁:“誊一份,给书房送过去。”

  “是。”玄铁卫应声,“还有,书房那边传话,说云公子的旧部,暗中联络上了几个。”

  云琅的亲兵也带过来了誊抄的信函,玄铁卫一并取出来,交给萧朔:“云公子说,此事机密,决不可叫外人知道半点,叫王爷看完便烧了。”

  萧朔点了点头:“知道了。”

  玄铁卫禀完了事,有些迟疑:“王爷……”

  萧朔搁下手中信函,等他说话。

  “这般两处传信,还要誊抄递送。”

  玄铁卫实在想不通:“王爷为何不能去书房,直接同云公子——”

  老主簿眼疾腿快,过去牢牢将人捂了嘴:“他说事已禀完了,请王爷审详。”

  “……”萧朔阖了下眼,并未动怒,抬手按按眉心:“去罢。”

  玄铁卫愣愣的,还想再问,已被老主簿囫囵推出了门。

  玄铁卫出身军中,个个生性耿介,这几日已有不少愣头来问的。老主簿常年随侍王爷左右,相机行事,能拦的都拦了。实在拦不住的便直接推出门,到今日也已推出去了五六个。

  老主簿已推得熟能生巧,料理妥当,从门外回来,探看萧朔脸色:“王爷……”

  萧朔神思烦乱,坐了一阵,将手中信件搁下:“他用过饭了么?”

  “吃了。”老主簿忙道,“只是吃得不多。我们猜……大抵是这几日又要落雪,云公子身上不舒服,没什么胃口。”

  萧朔蹙了下眉,看向窗外阴沉天色。

  “梁太医来行过针,说除了旧伤惨烈,累及筋骨脏腑。”

  老主簿稍一迟疑,继续向下说:“还有一桩麻烦。”

  萧朔倏而抬眸,沉声:“为何不曾同我说过?”

  “云公子不让。”老主簿道,“梁太医说,云公子体内气血亏空,并非只源于伤病所累。”

  萧朔神色冷了冷,按着并未发作,等着主簿向下说。

  “支取过当,空耗太甚。”

  老主簿低声:“又有郁结思虑盘踞不散,日积月累……”

  云公子虽不准说,可这些早晚要叫王爷知道,老主簿也不敢瞒得太死:“真算起来,并非是这五年逃亡……反倒是当初,云公子去北疆的那一年。”

  萧朔静坐不动,身形凝得暗沉无声。

  当初一场惨案震惊朝野,一桩事叠着一桩事,叫人心惊胆战得半点安稳不下来。

  故而世间所传,其实也多有模糊疏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