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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节(2 / 2)


  她勉强抵挡了这一下,但可惜裴舜钦不是个一步不得就退回自守的人。

  “不关你事吗?”

  裴舜钦笑着追问,语气虽然是如常的跳脱轻松,说的话却是让乔景差点跳下床狼狈而逃。

  乔景几不可见地往后缩了一点点,裴舜钦好整以暇地看着,有种胜券在握的从容。

  一时一刻都被拉得无比漫长,乔景心虚觑一眼裴舜钦,见他在笑,更是羞窘。

  “我……我不知道。”她脸面发烧,蚊子哼哼儿似地说。

  乔景慌乱畏怯的样子活像只白绒绒的小兔,裴舜钦怕逼得急了她要咬人,便站起身笑着弹了下她光洁细腻的额头。

  “不知道那是你傻。快些起床!”他轻快说着,转身走远了一点。

  乔景如蒙大赦般地松了口气。

  及至晚间,两人踩着时辰去宁夕馆吃年夜饭,远远看到宁夕馆灯火辉煌,似是将灯盏全点齐了似的明亮,都有点儿意外。

  “想不到阮姑娘挺能干的,我先还怕她就请我们喝杯茶当守岁呢!”

  裴舜钦随口与乔景调侃,乔景噗嗤一笑,不及应声就听得背后有人大声嚷道:“你们暗地编排人,可叫我听到了啊!”

  书院里这么大嗓门的除了陆可明再不会有其他人,两人转过身,果然看到了穿着身花里胡哨新衣裳的陆可明。

  陆可明一走近,大剌剌地一胳膊挂着裴舜钦将他拽到了自己这边。

  “元月十五,下不下山?”

  上元节搁哪儿都是个热闹日子,裴舜钦斜眼看向陆可明,两人对上目光,心照不宣地同时笑了起来。

  “去。”裴舜钦痛快答应。

  “够意思!”陆可明心满意足地轻轻捶了一拳裴舜钦,放开他满脸期待地笑道:“太平镇上的惯例,上元歌楼群芳尽出选美人儿,可算是叫咱们赶上了。”

  裴舜钦一听这话直觉不妙,他悄悄瞟一眼乔景,见乔景在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自觉与陆可明远了两步距离。

  陆可明一人走在前面,裴舜钦和乔景并肩跟在后头晃荡,走到一曲径拐弯处,陆可明的身形不见了,乔景轻轻撞了下裴舜钦,放低声音问他道:“你说是宣城的美人儿美呢,还是这儿的美人儿美呢?”

  裴舜钦干笑两声,暗叹乔景到底是不会放过自己。

  他搪塞道:“你去了不就知道了吗?”

  “我去做什么?”乔景含笑瞧他一眼,轻轻柔柔地说:“我又不喜欢看美人,你就不怕我坏了你兴致?”

  裴舜钦终于懂了什么叫温柔刀,刀刀要人性命。

  “你饶了我吧,那小子色迷心窍,我就是个被拖下水的。”

  说话间两人绕过了段假山石,裴舜钦求饶得干脆,乔景浅浅一笑,也不多说了。

  宋衍与岑寂随后不久也到了宁夕馆,阮凝笙虽然将一切都安排得井井有条,但因着是个冷清性子,在席上也只是款款笑着看众人交谈,极少发言。

  岑寂和陆可明的爹现在在朝中势同水火,几人原担心他们同席会剑拔弩张,不过好在岑寂性子持重深沉,就算是被陆可明夹枪带棒地嘲讽了几句,也只是三两拨千斤地回敬回去噎得陆可明无言以对。

  其实席上除了裴舜钦和宋衍心思坦荡,剩下几人皆是各有顾忌。

  近年岑安施行新法,令农户编组成团在农隙时操练武事以卫乡里,本意是减省养兵之费且能让全民皆战,不想推行之后却是引来了怨声载道。

  岑安此法要求每家都出一个壮丁前去巡检处服役,虽是一月只得十天,但还是影响了不少农户的生计。

  更何况大齐收贿成风,官府到巡检处一层层勒索下来,许多农人役完想要按时回家反得还要倒贴一笔钱用于疏通活动。

  今年十一月,一个农人受不了欺凌压迫,竟自断其肢逃避服役,辛九山得知此事,写就一篇檄文托陆渊呈上召讨岑安,此文行文尖锐而朗朗上口,是以没过几天就以极快的速度在民间流传了开。

  一时间朝野震动,民怨沸腾,岑安迫于形势,不得不告病在家休养以避风头。

  眼看陆渊就要坐稳监国位置,乔襄忽然杀出呈上了陆渊卖官敛财的铁证。他这招又准又狠,掐死了圣上多疑的命脉,圣上雷霆大怒,马上叫停了陆渊太子监国一职,并请乔用之重回京城任太子之师辅佐朝政。

  所以青崖书院这一桌人坐下,虽然各个手上干干净净,但内里却有着千丝百缕的利益牵扯。

  就如乔景,她知道自己若是机灵点儿,就该与陆可明疏远与岑寂亲近,但因着父亲一直有意将她嫁给岑寂,她便一直能不和岑寂说话就不和岑寂说话。

  撤席之后,大家凑在一起守岁。宋衍是青州人,青州多河流,惯有三十晚上折舟祈福的风俗,他见大家兴致寥寥,气氛沉闷,便提议就如家乡习俗,将来年心愿写好折成小纸船放于溪流之中。

  阮凝笙与乔景终归是心思轻敏的少女,听得宋衍这个提议,皆眼前一亮地附和答应。裴舜钦轻笑一声,要云歌取来了纸笔。

  众人写好折成纸船,一人手提着个灯笼往听溪亭走,积雪犹未化完。地上结了冰滑得很,乔景和裴舜钦慢腾腾地落在后面,裴舜钦瞅着前面的人不注意,手笼在披风里悄悄扶着了乔景。

  他目光落在乔景手里拿的纸船上,好奇问道:“你写的什么?”

  昏黄的烛光随着步伐的轻晃照得乔景的脸上光影摇曳,她轻笑:“这哪能告诉你?祈福的东西说出来就不灵了。”

  乔景清亮的眼眸在这黑沉的夜里灵动明澈得很,裴舜钦眼神一转,无赖问道:“那你就告诉我和我有没有关系。”

  乔景被裴舜钦说中心事,脸骤然一热。

  “你别再问了!”

  裴舜钦懂了乔景这声嗔怪里欲说还休的意思,扬唇得意一笑,心里登时像抹了蜜似的。

  来到溪畔,众人依次将纸舟放入溪中,纸舟顺着潺潺的流水向前飘荡,拐过几曲便消失在溶溶的夜色中。

  乔景默默望着自己那片小舟,虽然晓得它最后的结局必然是被水流裹挟沉入溪底,但仍觉得它像能承载着自己的祈望一直飘下去似的。

  从此无别离,百事长如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