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下午看到的是真的吗？还是幻觉？他对她失望了吗？为什么？

为什么他要娶一个痴儿？听李妈妈说，是皇甫家主动来提亲的，只是原因成谜。

诸般不解，诸般猜测，像一张网，将慕倾云罩在其中，让慕倾云透不过气来。

慕倾云再也受不了这种心烦意乱的感觉了，站起身，决定去找皇甫宁，去瞧个明白。看他是否真在忙，还是在生她的气，虽然这个可能性很小。

慕倾云站起身，轻手轻脚地走了出去，外房守着的小婢正在打盹，没有发觉慕倾云出来。

哈！屏住呼吸走出来的慕倾云舒了一口气，幸好，没被人发现。

“少夫人。”

“啊？！”慕倾云快速掩住自己脱口而出的惊叫，回头瞪着那个半夜不睡觉，跑出来吓她的人――翠珠。

“少夫人要去哪儿？”

翠珠的房间就在慕倾云房间的旁边，这是李妈妈的坚持，据说是为了防止慕大夫人之类的人来暗害慕倾云。翠珠本是习武之人，向来浅眠，所以慕倾云一出门，她就发现了。

“唉――”慕倾云长长地叹了口气，这翠珠把她盯得还真紧，“去看看我家相公在忙些什么？”

“您最好还是不要去打搅姑爷吧。”翠珠劝道，不过根本没指望慕倾云会听。

“我没有要去打搅他，是去关心他。”慕倾云边说边迈步向前。

果然。翠珠暗叹一声，默默跟上。

该死！那个书房在哪儿来着，慕倾云暗咒。

慕倾云深一脚浅一脚地往书房走去，幸好她不是路痴，虽然皇甫宁只给她指过一次，但她还是记住了。虽然在这黑不隆冬的夜里难找了一点。

跟在后面的翠珠暗暗惊异，慕倾云记路的功夫一点都不比她这个行走过江湖的人差。本来她还想等慕倾云找不着路时，乖乖打道回府呢。

书房内。

皇甫宁一人坐在书桌后，没有点灯，只有淡淡的月光，让书房内的一切依稀可见。

那黑暗中的剪影竟有几分萧索。他竟然也在……看着月亮发呆？！当慕倾云从半敞的窗户里看到这一幕时，不可置信地揉了揉自个儿的眼睛。

慕倾云望着皇甫宁，皇甫宁望着月亮，翠珠盯着自个儿的脚尖。时间就这样静静地流逝着。

夜，静得出奇。

“唉――”

这已是皇甫宁今晚第十三次叹气了，慕倾云皱了皱眉。是和她有关吗？还是在为别的什么人或什么事闹心？他真的不适合叹气，他只适合站在云端，拈花微笑。

“进来吧，青川。”久久之后，皇甫宁开口道。

“相公。”慕倾云弱弱地喊了一声，抬腿往里走。

“娘子？！”见进来的是慕倾云，皇甫宁脸上满是掩不住的惊异。

他本以为外面是不放心他一人独处的青川，没想到却是让他心绪不宁的主人――慕倾云。

“相公，你……”慕倾云咬着下唇，犹豫了几许，“你是不是在生我的气？”

终于说出来了。好吧好吧，都问清楚吧。她想做痴儿，就是不想再过人与人之间猜来猜去的生活，想过简简单单轻松自在的日子。所以，实在不该因为矜持、自卑之类的东西，而折磨自己的心神。

“当然不是。”皇甫宁急忙否认，他只是在生自己的气，“娘子为什么这么认为？”

“那相公早已知道慕倾云是个痴儿吧？”好吧，知他即使是真生她的气也不会当她的面承认，这是教养，慕倾云知道，于是也不纠缠于这个问题，改问其他的。

慕倾云的这句话，不仅让皇甫宁大为惊异，也让站在门边未走近的翠珠抬眼瞧向慕倾云。

慕倾云这句话问得真是……让人无语。

第一，一个痴儿貌似不会这么理直气壮、诘问似地问别人，早知道自己是个痴儿吧；第二，不管问这话的人是不是痴儿，貌似有教养的人也不会承认，尤其是皇甫宁。

“……”所以，皇甫宁无语。

“那相公为什么会坚持非我不娶呢？”慕倾云也知道别人不会回答那么白痴的问题，所以那句不是重点，重点是这句。

“娘子，这……”皇甫宁不知该从何说起。

“相公不会是和别人打赌输了，必须娶个痴儿吧？”

这个的可能性很小，貌似皇甫宁不是那种用自个儿的终身大事和别人打赌的人。但也不是没有可能，按时间推算，皇甫宁向慕家提亲时慕倾云六岁，皇甫宁比慕倾云大八岁，十几岁的年纪，即使是性情淡泊的皇甫宁，也有可能去做一些荒唐事。但也有可能是皇甫宁的亲爹、自个儿的公公打的赌。慕倾云胡思乱想。

“当然不是。”皇甫宁有点啼笑皆非，他看起来是那种玩世不恭的人吗？

“那就是相公想娶一堆小妾，又怕娶来的娘子是个悍妇，所以觉得娶个痴儿比较方便？”嗯，这个的可能性最大，慕倾云暗自点头。

“……”皇甫宁不知道自个儿该哭还是该笑了，他在他家娘子心中就那么好色吗？

“相公不说话，是默认了吗？”慕倾云皱眉道。心中不免一酸。

“娘子……”皇甫宁抚额苦笑，“我虽然不能告诉你我为什么会娶你，但绝对，绝对不是你想的那些原因。而且，我很庆幸娶了你。”

“为什么？为什么不能告诉我？”慕倾云咄咄逼问。

“呃，这……”皇甫宁皱眉苦思说法，“这是我对一个人的承诺。”

“哦，那就是不能告诉我咯。”慕倾云挑眉道，“那就是说相公没有想过要纳妾咯？”好，这个不能说，那就问一个她比较关心的问题好了。

“呃，当……当然。”皇甫宁被他家娘子的跳跃式思维高的晕头转向。还有他家娘子那挑眉的动作，怎么看起来那么……呃，那么痞呢。好吧，应该是他眼花了，毕竟屋里这么暗。他家娘子可是纯真不谙世事的小花呢。

“那好，拉勾。”慕倾云自顾自跑过去，拽起皇甫宁的手，用自个儿的小指勾了他的小指，“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皇甫宁愕然。

“好了，相公和我拉了勾了，就要信守承诺，以后不会纳妾了，对吧。”慕倾云权威地宣布。

“……”皇甫宁无语，他本来就没想要纳妾，好不好？！

“相公？!”哼，别想跟她打马虎眼。

“呃，对。”皇甫宁还没有回过神来，他们不是在讨论他为什么会娶她的问题来着吗？

将这一切看在眼里的翠珠，忍不住疑惑，慕大姑娘到底是不是痴儿呢？

好像是，因为她经常胡言乱语，行为更是惊世骇俗；又好像不是，因为她总是能在言语交锋中占上风，最后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就像现在，轻松断掉自个儿相公纳妾的路。

晕哪晕！翠珠彻底被搞糊涂了。

话说，天下人人景仰的皇甫宁，就这么被他家据说是痴儿的娘子断了纳妾的路，而他本人还在那儿晕晕乎乎，思考：这拉勾到底是哪国的盟誓方式呢？他怎么就从来没听说过呢？

“相公？”怎么他家相公这么爱发呆呢？慕倾云暗道。

“呃?!娘子还有什么事吗？”

“这天儿也不早了，相公，我们是不是该回房歇息了？”

“呃，咳咳，”皇甫宁望望外面的天色，不自然地咳了咳，“抱歉，耽误娘子你睡觉了。”

皇甫宁牵起慕倾云的手，准备回屋睡觉。慕倾云乖乖被他牵着走。翠珠默默跟上。

“无妨，相公以后有事直说就好了，千万不要闷在心里，如果相公你不喜欢我玩泥巴，我以后不玩就是了。”慕倾云边走边道。反正应该还有其他乐子可找。

“娘子，你误会了，我没有不喜欢你，呃，玩泥巴……”

“……”看吧，还说没有不喜欢，连“玩泥巴”三个字都险些说不出口。

这些可怜的有教养的人上人啊，人生一定少了很多乐趣。“玩泥巴”三个字有那么难说出口吗？慕倾云严重怀疑。

“只要娘子以后想玩，呃，泥巴，”皇甫宁脸上有可疑的红晕，“为夫也很乐意奉陪。”

不知他家娘子可愿意接受他这个迟到了多年的夫君。如果可以，他希望过去几年守护在慕倾云身边的是他皇甫宁，这样，他就可以早或兄一步认识慕倾云了。

“哦……好。”黑暗中，慕倾云看不见皇甫宁的神情，但她好像闻到了一丝醋味哦，慕倾云皱皱鼻子。

难道他家相公在吃冰哥哥的醋？她可以这样想吗？不可以吗？慕倾云纠结着这个问题。她真的很想，很想问问她家相公，可是有一点儿喜欢她。可是，话在嘴边转了又转，最终还是被她有吞进了肚子里。

一路再无话，两人各有所思，直到二人的卧房。

“相公，晚安。”慕倾云睡意浓浓地说。

“娘子，晚安。”

皇甫宁这几日已经习惯了他家娘子每日睡觉前说“晚安”这两个字，据他家娘子说，说了这两个字后，对方会睡得香。问她是从哪里得知的，只说是她娘教的。看来他那个丈母娘教了她家娘子好多与众不同的东西呢。

然后，二人盖棉被，纯睡觉，如同新婚后的过去每一夜。

慕倾云呆呆地望着湖面发呆。好闷啊，府里不是假山就是流水，不是雕梁画栋就是花草树木，况且，现在花大部分还没开。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她不敢在李妈妈眼皮子底下撒野啦，而且，最重要的是，她可不想破坏她在她家相公心目中的形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