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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章(2 / 2)




立井咽了咽口水,心想还是别妄动比较好。



原本他就觉得如果要那样苟活,还不如死了痛快。



──希望能当个正确的人。



「先睡吧。」高木别开目光。「如果腰会痛,明天就去医院。」



他似乎是从立井走路歪歪扭扭的状况察觉到。



立井于是不再提问,来到分配给自己的寝室入睡。



他已经很久没有在安静的床上睡著了。



于是,与高木健介的共同生活开始了。



立井首先在意的是会不会穿帮这点。



保险卡上面记载了高木健介的个资,二十岁B型。



血型跟立井相同,但年龄差了一岁。长相虽然有几分相似,但体格是从事过肉体劳动的立井比较壮硕。



立井担心会不会立刻败露而被警察追究。



但这是他杞人忧天。



医院丝毫没有起疑。立井只是出示了保险卡,医院毫不犹豫地开立了诊疗单。即使在候诊室等待,听到传唤「高木先生」时立井没有立刻反应过来,承办员也没有觉得哪里不对。



办理大学入学手续时也是一样。立井假扮高木健介在一周后出席了入学说明会,提交了办理学生证所需的照片,承办员也直接受理。承办员虽然拿起了入学考试时的准考证上照片比对了一下,但没有发现不是同一人。



没有人怀疑他拿著别人的身分证这项事实。



即使与其他学生搭话,也没有人怀疑立井的自我介绍,只是笑著说:「高木同学,你有没有想参加什么社团啊?」



太神奇了。



「这是当然啊。」



立井向高木报告此事,他一副没什么大不了的态度说道。



虽然有人会怀疑考试或者上课找枪手代劳,但一般人很难去想到一介大学生身上会发生包含学生证在内,由一人彻底假扮成另一个人的状况。另外,入学时有好几百个高中生为庆祝上大学而染发、化妆,所以本人与准考证上的照片有差异是很常见的状况,承办员也不会一一比对,何况立井和高木长得有几分神似。至于保险卡这边,如果是外国人拿就会被怀疑是借用,但基本上都会信任日本人。



高木平淡地如是说明。



因为他说得太没有抑扬顿挫了,甚至让立井误以为这样是合法行为。



「这原则上是犯罪吧?」立井如是确认,高木则笑著说:「不是原则上,彻底就是诈欺罪。」



原来如此。立井理解般颔首。虽然良心过不去,但这也无可奈何。



──两人之间的秘密不能被任何人发现。



这就是台面下的规矩吧。



立井担心自己今后是否能持续遵守,高木露出温柔的眼神。



「别担心,世界对我们没有兴趣。」



这句话里头充满放弃的情绪。



高木直直地凝视著立井的脸。



「学生证下星期就会办发下来,那是上面使用了你的照片的身分证明。」



他深深颔首。



「你将完全化身为『高木健介』。」



只要持有附照片的身分证明文件,就可以去银行开户,也可以申办手机,甚至能够面试打工。



体悟到这点后,立井心中产生一股难以言喻的不安。



他找不出答案。



如果自己将化身为高木健介而活──



届时,眼前这位男子将如何证明自己是「高木健介」呢?



高木健介是一位神秘的男子。



早上起床来到客厅,发现他正边啃著谷物棒边看书。



碰到大学空堂回家的时候,可以听到高木房间传来敲打键盘的声音,而且还敲了相当久,这之间都没有上厕所或进食。立井悄悄从门缝之间窥探,发现他双眼冷酷地瞪著电脑萤幕。



而当立井晚归时,房间则熄了灯,一片寂静。



他不外出,冰箱里面塞了大量冷冻义大利面与蔬菜汁,似乎不爱外食。采买则是透过网购,宅配箱每星期会出现一次包裹,简直就像不想浪费时间那样。



立井虽然很想问他究竟是何方神圣,但总是错过时机。两人的生活步调完全错开,即使偶尔有机会在客厅碰面,高木也总是专心地读著书。高木不曾主动向立井攀谈,两人之间唯一的交流只有高木留下的纸条,上面写著「想请你在大学图书馆帮我借一本书」。



立井重新思考,时机只是藉口。



他害怕高木。



虽然立井很感谢高木,但更觉得他诡异。让别人代替自己去上大学的这个男子,白天都在做些什么?自己该不会不仅假冒了他人身分,甚至助长了犯罪行为呢?



某天,立井打完工回家,看到高木在客厅里,且很难得地没有读书,快速转台看著电视。



好机会。



「方便借点时间吗?」立井鼓足勇气搭话。「你到底是何方神圣?」



高木看了看立井,一副觉得很无趣般关掉电视。看来他原本就没有特别想看什么节目。



「偶尔一起散个步吧。」



他简短说道。



从分身生活开始后,这是两人首度并肩而行。



四月夜晚,虽然仍有几分寒意,但不至于冻人。



高木心中似乎已有目的地,脚步毫无犹豫。



他钻著大楼缝隙间走著,进入深夜营业的大型书店。



两人前往文学书区,对于只会翻阅八卦周刊的立井而言,这是一块不熟悉的区域。毫不迟疑地前行的高木来到一个书柜前,接著陷入深深沉默。立井看到「潮海晴特集」的宣传海报,两种书填满了这个柜子。在深沉的黑色之中点缀炫目红色的封面相当吸引目光。



立井对这书有印象。



高木拿起两本去收银台结帐,付完钱之后把袋子递给立井说「给你」。



立井稍稍低头示意,重新垂眼看向书本。



「你房间好像也有这两本书……」



「那是我写的。」



立井「呃」了一声,高木点点头。



「我以为你早就知道了。」



高木离开书店,在自动贩卖机购买矿泉水和可乐,并且把宝特瓶装可乐拋给立井,接著又走上夜晚的道路。



立井在路灯之下翻阅高木购买的书本,作者经历栏上除了去年出道之外,没有其他讯息。看著书腰上的累计发行本数,能够推测得到他应该是相当出名的作家。立井回想起来,确实有在电车广告上看过「潮海晴」这个名字的印象。



「『潮海晴』是你的笔名?」



「虽然考上大学了,但我忙著写作,其实是想过休学。」



「原来如此……」



「虽然这是个靠实力分胜负的业界,但也是有重视学历的无聊分子,而且没有任何人能保证我可以当一辈子作家。不过现在我忙著写作,所以希望能有人去帮我念到大学毕业。」



除了「好强」之外说不出其他话的立井毛躁地翻开封面,看著书腰上的推荐文并为之震慑。虽然很惊讶,但所有疑惑的事项全都解开了。高木之所以窝在自己的房内,是因为他在写小说。



两人走著走著,来到一座公园。那是一座位在高楼大厦夹缝之间,以砖块建造的公园。高木缓缓在长椅上坐下,立井也跟著坐在高木身边。



「接著轮到你了。」高木一脸正经地说。



「轮到我?」



「你为什么选择自杀?」



立井吃了一惊,这么说来他确实从没问过。尽管立井觉得很不可思议,仍说起自己腰受伤的状况。



「我想从更之前开始了解。」高木打断他。「你为什么高中辍学,出来工作呢?」



高木喝了口矿泉水,彷佛等著立井开口一般。



虽然立井不想说这些,但也不能含糊过去,毕竟对方已经把自己的秘密都说出来了。



立井用可乐润了润喉。



「说白点,我老爸被恐吓,然后失踪了。」



立井的父母经营了一间街角外送便当店,是一家在当地立足的小店。他们会在法会或者喜庆的时候承办宅配便当,也会在夏季庆典时节外送寿司或前菜给各邻里。虽然不算生意兴隆,但多亏老主顾关照,还是一家能经营下去的店。



双亲虽然很努力经营,但在立井十六岁时父亲发生交通事故后,家道就开始中落。



父亲似乎是从后方撞上了紧急煞车的前方车辆。



对方的车里乘坐著一位男性与其女儿。男子表示可以不报警,但要付钱和解。一开始要求的金额并不高,在意世俗眼光的父亲也乾脆地付了。但随后男子开始索取同车女儿的医药费或心理治疗费等,要求的金额也水涨船高,甚至在立井家玄关大声喧闹是父亲害十岁小女孩受伤之类。



父亲之所以不想牵扯上警察的原因有二。首先是他不想被吊销驾照。过去的超速记录让他累积了不少违规点数,对于以宅配为中心的外送便当店而言,当然不能被吊销驾照。



其次是如果问题陷入胶著,没有什么比在地的外送便当店立场更薄弱的存在了。有谁会想在喜庆场合吃因为车祸而害小女孩受伤的店长所做的便当呢?只要负评传开,一切都将报销。



最后变成支付不起的金额,最终父母决定收掉店面。虽说原本就有点快经营不下去了,也没有余力撑著继续经营。而这件事招来另一桩问题,立井的父亲失踪、母亲病倒,立井则高中辍学,开始工作。



在立井述说之间,高木一句话也没说。



他在长椅坐著,双手交叠在大腿上,静静听立井说完之后──



「你父亲是怎样的人?」



他如是问道。



为什么在意这个?是有哪里碰触到小说家的琴弦吗?



「是个温柔的人。」立井轻轻笑了。「经营顺利的时候常会照顾家人。每到春天,父亲都会做好便当,带我们去赏日本山樱。虽然可能被人误会,但他是个爱护家人的好父亲。」



立井说了许多跟父亲有关的回忆,包括每年去赏花的景点,以及在那儿看到的景象等。



高木投来锐利目光。



「听了这么多,实在难以认为他会拋下家人失踪。」



「不,这个……」立井支吾其词。「他的好处也是缺点就是太温柔了,意志不甚坚强……我跟他因为新工作而起了争执……」



立井为了家族的名誉而没有具体说明。他只表示与父亲的对立最终发展到互相抓著对方吵架的程度,后来父亲就失踪了。



高木可能是出于顾虑,没有继续追问。



关于之后的事情,立井只有简短地追加说明。因为伤了腰而住在住宿处,后来无法忍受孤独与无力才选择自杀。



高木简短地嘀咕了声:「这样啊。」



「我明白了你的状况,但我还是不能认同你要自杀。」



说完后一把捏扁宝特瓶。



「我只跟你说一个。即使不被他人所需要、不被重视也没差。」



「怎么会没差……」



「即使被世界遗忘,我们的灵魂仍存在于此。」



立井重复了「灵魂」二字。



他无法完全理解、融会这夸大的话语。是一种佛教思想吗?



但内心一举变得轻盈许多。



高木没有再多说什么,从长椅上起身,默默地走回来时路。



那天晚上,立井没能理解高木的话。



他只知道两点:在直到大学毕业的这四年之间必须持续以分身生活,以及看来高木不是什么坏人。



高木健介毫无疑问是立井的恩人,立井心想不能白费从他手中获得的四年,于是努力充实大学生活。



读书、考资格、打工、社团,全都努力地去做。



入学时觉得大学课程很难,但在朋友教导下总算跟上。无论怎样都看不懂的专门书籍则拜托高木指点,而大多事情高木都能够毫无窒碍地解说,没有不擅长的领域。无论经济学或哲学,只要立井提问,他都会回答。立井则为了尽可能不要叨扰他,变得会利用打工空档在大学图书馆苦读。他花了一个月读完杜斯妥也夫斯基所著之《罪与罚》,并且努力学习日商簿记检定。他压根没想过自己竟然也会有在书桌前熬整夜的日子。



腰的状况好转之后,立井就开始打工,他必须在与高木告别的那天到来之前存好钱。他应徵了补习班的阅卷工作,这应该不是高中辍学的立井能应徵上的工作,但只要出示高木的学生证就能毫无问题地应徵上。



他也在同系的同学邀约之下参加了义工社团,以两星期一次的频率去安亲班或幼儿园陪小孩玩耍,每次活动结束大家都会一起去喝一杯。原本就擅长与人交流的立井成了社团核心以及一年级学生代表。



常常有同学找立井吐露烦恼,毕竟「高木健介」二十岁,对同学们来说算是年长者。



立井特别感同身受的是与金钱相关的烦恼,毕竟立井自己也吃过很多次亏。在大学,介绍自我启发课程给为迟早要面对偿还学贷而忧愁的学生参加,并藉此大削一笔的人多如牛毛。参加学习如何转卖限定商品或赚取影片网站广告收入的讲座,一次要价十万日圆,立井于是给了烦恼要不要参加的同学建议。



等回过神,「高木健介」在大学已经成了小有名气的人物。



「高木健介」的手机里面不断出现人生谘询与饮酒会邀约的讯息。他虽然没有交往对象,但结交了不论异性、同性的许多朋友。



立井充分享受著作为「高木健介」生活的日子。



过了半年,他与高木健介之间的关系开始变化。



「你能不能读一读我的小说?」



高木唐突地如此拜托。立井读过一遍高木交给他的原稿,并且回了感想给他。高木深深点了点头,从那天开始拜托立井协助他写作。



「潮海晴」的作品属于纯文学,作风非常符合「封闭」一词。沉重的故事在封闭的人际关系之下推展,结局也很难说是快乐。故事里没有温暖人心的恋爱,也没有值得惊叹的推理,却令人无法停下翻阅的手。



潮海晴的出道作《锈蚀双翼的孩子们》述说一位孤独男孩的故事。男孩没有上学,他所知道的世界只有电视和与母亲之间的对话,而这样的少年想像著外头的世界,并将之描绘于白纸上。后来男孩盲信自己画出的景色全部实际存在于世界某处,而开始到外头寻找,母亲因而觉得他诡异,于是与他分道扬镳。



第二作《踏上通往无意义夜晚之旅》,则是一位在爱情宾馆工作的青年钜细靡遗地观察访客的故事。青年透过监视摄影机影像联想客人的人生,并将之与某天认识的女孩人生加以比较。



目前高木健介正在撰写第三部作品。



立井收下执笔中的原稿阅读,并告知感想。高木要求他无论怎样细节的部分,只要有意见就要说。



两人都是在晚上进行议论,白天立井上课期间,高木在家写作,晚上读过内容的立井则提出疑问点。在高木写作没有进展的时候,立井则负责指出高木过去作品的不协调之处。



例如这样。



立井有点介意《锈蚀双翼的孩子们》其中一幕。



某天,主角少年在公寓外等待一名男性归来。他在门前抱膝而坐,仰望天空。冒烟的烟囱并排于天空,而高木将之比喻为蜡烛。少年等待的是一个酒精中毒的废物男子,少年拜托好不容易登上阶梯的男子说「只要一天就好,请帮我庆祝生日」,并且递出从母亲的钱包里偷拿的五千日圆。



这是把生日蛋糕的蜡烛与工厂烟囱重叠,令人印象深刻的一幕。立井之后才知道,这段想以金钱购买父爱的无与伦比描写大获好评。



「现在还有工厂烟囱会排放白烟吗?」



立井说出自己的感想,高木皱起眉头。



「什么意思?」



「排放物不是会基于环保而受到管制吗?」



「是啊。不过这一幕的白烟并不是真正的白烟,而是水蒸气。但因为是小孩的观点,所以我没有写『从烟囱排放出水蒸气』。」



「喔,我老家那边也有这种工厂吗?」



「应该是有。原来如此,从不在意的人的角度来看,会觉得这边很奇怪啊。」



面对这类像是拘泥鸡毛蒜皮小事的指摘,高木不仅从来没有不耐烦,甚至表现出兴致盎然的态度。立井也想说要回应他的期待,积极拋出问题。



立井介意在第二作《踏上通往无意义夜晚之旅》之中出现的学校。主角虽然与某位女孩亲近起来,并一起去学校参观,但小学和中学在同一栋校舍。立井表示:「这不是很奇怪吗?」高木则回答:「在学生人数少的乡下会有这种状况。」



高木对待小说的态度非常真诚。



几乎整天都可以听到他的房间传来敲键盘声。但因为敲键盘的声音与完成的稿件字数不符,立井于是询问他为什么写了这么久,却没写出多少内容。



他表示,同一幕他会写出十种不同版本,然后把这之中写得最好的那一版进一步修改之后,才交给立井阅读。立井不禁对他夸张无比的写作量发毛。



他真的是不遗余力地写作。



即使立井提议「偶尔要不要外食?」高木也不予回应。「还不专业的我没有这些余力」是他的理由。「我只会书写主角际遇悲惨的小说,还未到达过在那之后的境界」。



他眉头动也不动,觉得有点厌烦地如是说。尽管他的小说获得世间好评,接连再版。



立井接触到高木可谓异样的态度,不禁对他的生平产生兴趣。让他如此醉心于故事之中的理由究竟为何?



但高木从不透露自身生平。



比方,高木偏爱某枝笔,那是一种细如针的金属制原子笔。他常常在客厅分解这枝笔,并仔细地保养。这枝笔似乎有点年代,黑色外漆已经剥落。



立井觉得从这枝笔可以看出高木的人生观,因此曾随意地开口问过,这该不会是谁送他的。



但高木的回答很冷漠:「不是什么可以跟人说的事。」



这是立井很熟悉的一句话。



每次提问,高木都是耸耸肩打哈哈过去。



他隐瞒的态度非常彻底,绝对不对读者公开真面目。别说照片了,甚至连出身与年龄都不公开,也完全不接受采访。与责任编辑仅透过电子邮件联络。



潮海晴是个彻底的蒙面作家。



不公开自己的外貌,专注于产出作品的禁欲小说家。



而这种神秘的作家形象又更是吸引读者。



立井于是愈发尊敬高木。



他写的故事拥有吸引人的厉害之处,立井甚至有过因为读得太热中而忘记时间,导致上学迟到。只读过一遍会错过许多伏笔与提示,也有很多发现是在询问高木之后才重新察觉。发现这些带来的兴奋也是作品的魅力之一,立井深深陷入潮海晴的小说世界之中。



因此他乐意协助高木写作。



以接受他好意的身分、以一位书迷的身分,以及以高木分身的身分。



立井所度过的大学生活,原本应该是高木本人将体验的每一天。立井希望能帮助高木写作,于是把自己的日常生活整理在纸上并提交给他。在社团与打工场合发生的人际关系摩擦、大学课堂上学到的有趣研究、旅行地点的照片与没有亲身莅临便无法实际体会的感受──随著他愈是仔细地传达,高木也要求他详细说明当下的情感。



高木偶尔会要求他提出小说的改善方案,立井尽管觉得自己这样很冒犯仍积极提案。那不是他站在任性的读者角度,而是基于创作者立场深思熟虑过后提出的点子。即使高木会称赞他,也未曾予以采用。立井虽觉得悔恨,却因此将提出高木认同的方案作为个人的一大目标。



有时候,两人之间白热化的议论甚至持续到深夜。每当遇到讨论不出结果的状况,两人的惯例就是出门散步,而这么一来总是很神奇地能得出结论。立井并不讨厌与高木默默地走著,并打磨思绪到顶点的感觉。彼此对上眼后颔首,踏上归途。



于是,两年的时间就这样过去了。



迎接第二年春天时,潮海晴的第三作《桩子》初稿完成了。



因为高木途中重写了很多次,所以花去许多时间,但这是一本立井也能确定是杰作的作品。两人一直在房里议论直到截稿日前夕,立井主张作品中的暗号太简单,但高木则认为这样就好,不愿接纳。两人争论到凌晨四点,最后是立井投降了。



接下来暂时告一段落,随后进入改稿作业。



将初稿传送给责编之后,两人不约而同地出门散步。



「多亏有你,我写出了一部很不错的作品。」



然而高木的声音里带著与话语不同的燃烧不完全感。



立井忍不住笑了。



「我听起来你好像不甚满意?」



「嗯,才刚完成就说这个很呕,但还算不上理想作品。」



「之后再改就好,先休息一下吧。」



立井以嬉闹的语气如是说,高木点了点头说「也是」。



「那要不要在外面吃个饭?」他看了看路旁绽放的樱花。「与你也共同生活了两年,兼做庆祝吧。」



立井「咦?」了一声,确认这提议不是说说。



「好啊,我们走。」立井说道。这两年里,高木口中从未提过出门外食,无论中元假期还是耶诞节,高木都只是在自己房内吃著冷冻食品。



「你想吃什么?我去订餐厅。」



心情大好的高木脸上浮现微笑。



第一次与高木外食的机会让立井雀跃无比。



但庆祝当天,高木健介没有造访餐厅。



立井润贵成为他分身两年后──高木健介失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