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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神与人(2 / 2)




……从我的眼眶不知不觉地掉下了泪水。



照理来说,谨慎的圣哉应该会希望能彻底避免掉所有可能引起存在环矛盾的事态。



──可是……可是他却还是……没有放著在死亡深渊挣扎的缇雅娜公主不管……!



我用含著泪水的眼睛看著圣哉与缇雅娜公主,就在这个时候,邪气从我的身体里「哗」地一下散掉了!



咦!这、这是?



一直笼罩在我身上的邪气在远处化成人形!紧接著,眼睛与鼻子一片血糊的瑟蕾莫妮可出现了,她用手摸索著,踉踉跄跄地朝著刚断气的缇雅娜公主靠近!



「哦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女神的魂魄归天了!死了死了,女神死了!诅咒成功了成功了成功了成功了……」



瑟蕾莫妮可心满意足地自言自语,然后,她彷佛融入四周的黑暗一般倏地消失了。



……圣哉盯著呆站在原地的我看。



「邪气消失了。看来事情顺利解决了。」



「瑟蕾莫妮可的诅咒解除了……到底为什么?」



「缇雅娜公主与莉丝妲拥有相同的灵魂,我让瑟蕾莫妮可的诅咒本体感觉到缇雅娜公主被杀之后魂魄升天的瞬间,而瑟蕾莫妮可对此产生了错觉,于是诅咒便解除了,正如我所料。」



「原、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呀……!」



「我怕万一寄宿在你身上的诅咒能够在至深神界听到我们的对话,这个策略就要穿帮了,所以之前才没有告诉你详情。」



……距离克罗诺亚大人的时间魔法结束,我们被送回至深神界还有几分钟,我趁著这段时间对圣哉说:



「圣哉……谢谢你。」



「不用跟我道谢,我应该说过了,这次你被诅咒我也有责任。」



「不是,不是的。我是要谢谢你……让缇雅娜公主走得安祥。」



「那只是为了让瑟蕾莫妮可更快地误以为你死了而已。更何况──」



圣哉瞥了一眼缇雅娜公主软倒在地的遗体,然后说:



「在那个状态下,根本不知道她有没有听到我说的话。」



「……没那回事。」



「你又知道了?」



「因为……因为我……觉得很高兴……!」



看到我哭著这么说,圣哉沉默了一会儿之后,低声说:



「这样啊。那就当作她听到了吧。」



不久之后,四周的空间开始扭曲,想必是时间到了。我们从一年前的魔王城回到了至深神界……



向克罗诺亚大人与伊希丝妲大人致上深深的谢意之后,我跟圣哉一起离开了至深神界。



我们打开「时间停止的房间」的大门走在走廊上,星星在窗外闪耀著光辉。



「今天已经太晚了,明天再到伊克斯佛利亚去。」



「……嗯。」



我想说的话多得不得了,却连一句话也说不出口。就在我磨磨蹭蹭的时候,圣哉已经跑去召唤之间了。



──好想再跟圣哉一起待一下子喔……



落单的我先到阿丽雅的房间去告诉她我没事了,接著离开神殿前往赛尔瑟乌斯咖啡座。



坐在桌边的赛尔瑟乌斯、姜德还有杀子一看到我,马上冲了过来。



「哦哦!莉丝妲!」



「女神!你没事吧!」



「莉丝妲小姐!太好了!」



「抱歉,让你们担心了。我已经没事了。」



我抱住杀子之后,姜德开口问我:



「话说回来,那个勇者呢?」



「回召唤之间去了。他说明天要启程前往伊克斯佛利亚。」



「圣哉先生和莉丝妲小姐都应该多休息一下比较好……」



「不,不用了。毕竟是因为我才延迟了出发的时间。」



赛尔瑟乌斯端来咖啡与蛋糕,闲聊了一会儿之后,我回到我在神殿里的房间。



我躺在床上,闭上眼睛。发生了太多事情,让我的身体筋疲力尽。



──圣哉应该也很累了吧?他大病初愈,我却又让他逞强了。



我搞不懂圣哉平时都在想什么、思考什么,可是经过这次的事情,我知道圣哉也跟其他人一样受伤了。不,即使他本人装出一点也不在意的模样,内心深处却已经受了伤。所以……他倒下了。



在杀子告诉我之前,我一直没发现圣哉的精神衰弱。身为机械的杀子比我更了解圣哉,身为支援他的女神,我觉得很可耻。



──从现在起,我必须更关心圣哉……啊,还有,涅梅希尔大人一直维持老头子的状态不要紧吗?唔,算了!放著不管应该就会恢复原状了吧……



想著想著,我睡著了。



回过神来,我发现我自己一个人孤零零地站著,周遭一片黑暗。



──咦、咦咦?我刚才明明还在房间里的呀……这难道又是在作梦?



我四下张望了一下,发现不远的地方有个人,因此吓了一跳。



该不会是瑟蕾莫妮可吧!诅咒明明就已经解除了啊!



我凝神仔细一看,发现对方身上穿著与四周的黑暗同样漆黑的长袍,身材、气质感觉起来都跟瑟蕾莫妮可不一样。



「初次见面,女神莉丝妲黛。」



对方用低哑的女声对我说话。她的脸被拉低的长袍遮住,让人觉得不太舒服,但在知道她不是瑟蕾莫妮可之后,我稍微放心了一点。



但是──



「你真了不起,居然能从憎恶血妹下逃过一劫,我当时还以为你死定了呢。好吧,毕竟你回溯了时间,这也没办法喽。」



从那个女人所说的话听起来,她好像就在一旁目睹了一切一样,让我背脊发寒,僵在原地。



「你、你到底是谁……?」



「啊啊,你大可放心。我杀不了神或勇者,是个只能扭曲世界的弱小存在。只不过,我相信这股力量可以将宇宙变为正确的模样。」



女人乾巴巴地笑了几声之后,转身离去。



「等等!」



我想去追她,却突然吹来一阵强风,让我无法前进。我在风中眯起了眼睛,想要努力看清楚那个女人的样子。不知何时,那个女人已经脱下了长袍。



黑、白、红、蓝、金……各种颜色的发丝重叠,混在一起,我从被强风吹起的发丝之间看见黑色的翅膀。就在那一剎那,我的脑海里闪过一个在伊克斯佛利亚听过好几次的魔物的名字。



──「杂色发的恶魔」……!



恶魔准备离去,却又突然停下了脚步,头也不回地对我说:



「你召唤来的勇者是个很棒的勇者,有力量又深谋远虑。只不过,即使如此……龙宫院圣哉依旧会再度失去他所珍惜的人。这不是预言,而是已经确定的未来。」



「那、那是什么意思……」



就在我想反问她的下一秒,她的身影彷佛与黑暗同化般,消失了。



……我睁开眼睛,发现只有油灯微弱的光线朦胧地照亮我的房间。我稍微歪头看了看,窗外一片黑漆漆,大概还是深夜。



刚才那是作梦吗?不……不对!是杂色发的恶魔像瑟蕾莫妮可一样侵入了我的精神里!可、可是我明明还在神界,她是怎么做到的……?



我左思右想著,却发现身体感觉好重。我试著转动脑袋看了看,发现身上盖的被子在肚子附近隆起了一块。



──什、什么东西……?



我下定决心,一把将整条被子掀了起来,然后发现肚子那里──



「哦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是一张眼鼻溃烂、一片血糊的女人的脸!理应已经消失的瑟蕾莫妮可居然压在我的身上!



「!呀啊啊啊啊啊啊啊!」



「你没死你没死你没死你没死你没死你没死……」



吐著诅咒的瑟蕾莫妮可的身体渐渐变得透明,透过她的身体还可以看到天花板。



这、这是鬼魂吗?死亡的瑟蕾莫妮可这次变成幽灵复活了?怎、怎么会有这种事情……!



这不可能!但是与此同时,我在心里确定了一件事!



──原来是这样……!这肯定是那个家伙的力量……!那个家伙……杂色发的恶魔就是盘据在伊克斯佛利亚的邪神……!



瑟蕾莫妮可的鬼魂在我面前张开她那没有牙齿的嘴。



「我要侵入你的体内……再一次触发憎恶血妹……」



「唔唔!」



瑟蕾莫妮可的手臂变成黑雾,而那片黑雾企图从我的嘴巴钻进我的身体里!我试图用手去拦阻,黑雾却穿过我的手凑近了我的嘴唇!



──不、不行了……!



面对鬼魂我束手无策,就在我快要放弃的时候──



「……第四破坏术式(Forth Valkyrie)『幽坏铁锁(Astral Break)』。」



一阵熟悉的平淡声音在房间里响起!我回过神来,发现瑟蕾莫妮可的身上缠绕了好几道锁链!



「圣、圣哉!是圣哉吗?」



「……即使借助时间之神的力量回到过去,还是没办法解决瑟蕾莫妮可的问题,这种可能性我也考虑到了。」



太、太厉害了!真不愧是「谨慎到超乎想像」!可、可是他的声音究竟是从哪里传来的?



我顺著锁链去找,发现锁链是从床底下冒出来的。不一会儿之后,圣哉从床下的缝隙慢条斯理地爬了出来!



「咦咦咦咦咦咦!你为什么会从那种地方跑出来?」



「我猜想可能会发生这种情况,所以从你睡著之前就一直躲在床底下。」



「!你是都市传说吗!」



搞、搞什么呀,这种让人又恶心又开心又毛骨悚然的复杂心情到底是?



圣哉看著被锁链五花大绑的瑟蕾莫妮可说:



「嗯,看来是近似于在盖亚布兰德遇到的死神克罗斯德•塔纳托斯般的存在……不对,应该说是邪神的力量让她变成近似于死神克罗斯德•塔纳托斯般的存在了。所以现在用来对付鬼魂的破坏术式『幽坏铁锁』才会有效果,但是──」



分析到一半的时候,被锁链捆住的瑟蕾莫妮可抽动了起来。



「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



瑟蕾莫妮可充满怨怼的低吼声响起!只见房间里出现了好几十条……不对,是好几百条腐烂的手臂!



「噫咦咦咦咦咦咦!这是什么东西!」



出现在瑟蕾莫妮可脚下的几条手臂突然伸长,抓住并且扯断了圣哉的锁链!



「怎、怎么可能!『幽坏铁锁』被破解了!」



从天花板、墙壁、地上伸出来的几百条手臂像蛇一般蠕动著!然后,挣脱了锁链,重获自由的瑟蕾莫妮可朝著我过来了!



「杀了你杀了你杀了你杀了你杀了你杀了你杀了你杀了你!」



──变成鬼魂之后,她的怨念又增幅了!这个房间已经变成瑟蕾莫妮可的诅咒空间了!我们到底该拿这种情况怎么办……!



在这个恶梦般的空间里,我看向圣哉求救,只见圣哉保持著一如往常的冷静说:



「之前一直都是瑟蕾莫妮可本身的存在消失,只剩诅咒残留下来的状态。但是瑟蕾莫妮可的本体现在藉由邪神的力量化为鬼魂,那我就有办法处理了。」



「你、你说处理……?」



「躲进你的床底下之前,我在这个房间的周围布置了六颗结界石,也拿到施术对象瑟蕾莫妮可的头发了。除此之外,在你被瑟蕾莫妮可附身的情况下,我在你半径五百公尺以内的地方进行了三个小时的破邪剑舞。」



「你的意思是说……你该不会……!」



圣哉从剑鞘中拔出白金之剑,白金之剑散发著比平时耀眼好几倍的光芒,好像剑体本身在发光一样。



「六芒星破邪秘仪(Sacred Hexagram)──发动。」



霎时间,房间里被光芒笼罩,无数蠕动的手臂彷佛被光波冲走似的消失了!



──居然在这个时机……用上了伊希丝妲大人传授给他来打倒葛兰多雷翁的秘仪……!



瑟蕾莫妮可的灵体在光波中渐渐腐朽!瑟蕾莫妮可的肌肉剥落,模样变得宛如不死者,却还是缓缓地朝著我走过来!



「杀……了你……杀了你杀了你杀了你杀了你杀了你杀了你杀了你杀了你……」



「噫……!」



好、好、好惊人的执念!



我吓得浑身发抖!可是,就在那一瞬间,锁链缠住了瑟蕾莫妮可的灵体!一开始是脚,再来是躯干,然后是脖子!我回过神来,发现破坏的锁链不只来自圣哉的手,也从房间里的墙壁与地面延伸而出!



圣哉用咄咄逼人的视线看向瑟蕾莫妮可。



「幽坏铁锁。幽坏铁锁。幽坏铁锁。幽坏铁锁。幽坏铁锁。幽坏铁锁。幽坏铁锁。幽坏铁锁。幽坏铁锁。」



噫!这边这个也好有病!



塞满整个房间的锁链缠住了瑟蕾莫妮可「杀了你杀了你」地诅咒个不停的嘴巴!不仅缠住了她的整张脸,还一层又一层缠住了她的全身……瑟蕾莫妮可转眼间就变成了一颗茧!



圣哉狠狠瞪著被锁链层层缠绕的瑟蕾莫妮可,将自己手上冒出来的锁链用力一拉!只见那颗肿胀的茧往内收缩!伴随著一阵东西被挤烂的声音,一股乌黑的邪气从锁链的缝隙间飞散出来!



……待圣哉的破坏锁链全部消失之后,瑟蕾莫妮可的身影也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打……打倒她了吗?这次真的打倒她了吗?」



「嗯,大概吧。」



我双腿一软,跌坐在地上。调整了好一会儿的呼吸之后,我总算有办法开口对圣哉说:



「话、话说回来,我吓了一跳啊……你居然用了六芒星破邪,我都忘记还有这一招了……」



「虽然在葛兰多雷翁之战中没有用上,但是它依旧是能有效切断邪神的加护的手段,这一点我一直都记在心里。」



「原来是这样呀……啊!可是用来当做触媒的瑟蕾莫妮可的头发!你到底是什么时候,又是在哪里拿到这种东西的?」



「跟你一起去确认瑟蕾莫妮可的尸体的时候拿到的。」



「咦咦!这么说,你从那个时候就开始考虑要发动六芒星破邪了吗?」



「以防万一。」



圣哉一边跟我说话一边盯著瑟蕾莫妮可刚才所在的地方,不久之后才微微地点了点头。



「我想应该彻底消灭她了,不过还是要继续对你进行一阵子的后续观察。」



我突然发现一件事,于是问圣哉。



「吶~吶~意思是说你接下来会一直待在我身边吗?晚上会跟我一起睡觉吗?」



被我这么一问之后,圣哉喃喃自语地说:



「看来是没事了,已经确实地消灭瑟蕾莫妮可了。」



「!咦?你刚才明明就不是这么说的!你想想看,这个时候应该要更谨慎一点呀──」



「闭嘴。吵死了。睡觉。」



「啊唔!」



一颗枕头直接砸在我脸上。



「你做什么啦!」就在我拿开枕头大叫的时候,圣哉已经转开门把准备离开房间了。



「啊!等一下!」



但是圣哉头也不回,大步大步地从走廊走掉了……留我一个人在房间里。



啊啊,真是的!我明明是想跟他道谢的!结果他拿枕头丢我,害我整个人的感觉都不对了!



……圣哉离开之后,我坐在床上,重新回想与瑟蕾莫妮可交手的过程。



瑟蕾莫妮可施加在我身上的诅咒,是连伊希丝妲大人都束手无策的无比强大的诅咒,而圣哉祭出时间回溯,让瑟蕾莫妮可产生错觉的一手绝技推翻了这个诅咒。但是瑟蕾莫妮可骇人的执念在得到邪神力量的加持之后,化为鬼魂复活并且再度袭击我,然而圣哉却连这个情况都预先料到了,这一次用六芒星破邪打倒了她。



──这个勇者真的好猛啊……



因为圣哉接连创造出的种种奇迹,我甚至开始对他感到敬畏,只不过──



『即使如此……龙宫院圣哉依旧会再度失去他所珍惜的人。这不是预言,而是已经确定的未来。』



邪神所说的话冷不防地闪过我的脑海。



那句话无疑是对著我说的。意思就是……邪神想说,我会在成功拯救伊克斯佛利亚之前就丧命。



没错,就像被魔王杀害的缇雅娜公主一样,再次……



我用力地握紧了拳头。



什、什么叫做已经确定的未来啊!圣哉一定会救我的!更何况……少把我看扁了!我好歹也是个女神!就算真的在拯救伊克斯佛利亚的过程中死掉了,我也不会后悔!



由于被圣哉救下,心情正高昂的缘故,在那个时候,我确实是这么想的。



然而,我万万没有想到,会有远远超乎我的想像的可怕事情在前方的未来等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