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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战后第十年(1 / 2)



每当脚步落下,脚边便传来湿润地面下沉的感觉。



在这个地区绵延不断直至今晨的雨,至今仍烦人地浸湿这座森林。



沐浴在高高升起的太阳光下,不时从树木上滑落的雨滴们发出灿烂的光芒,掉进湿软的地面或是我的三角帽。



林中小径十分潮湿,蕴酿著初夏常见的暑气。



气温很高,令人烦躁不已。



「……呜呜呜呜。」



闷热的风吹来,使树叶的影子在脚边地面上摇曳。



这么不舒服地走在森林中极非我的本意,但若是在这种状况下骑上扫帚飞行,在离开森林前,我势必会在骑乘扫帚时随风飘来的剩余雨点下淋成落汤鸡。



然而话虽如此,徒步行走反而使我汗流浃背,令人百般无奈。



「好热……」



我以双手举著魔杖,让微风缓缓朝我吹来不停前进。



「啊啊啊啊……好闷喔……」



这么热的天气穿不住长袍。我脱了。身上剩下榇衫、短裙以及三角帽这乍看之下令人怀疑是不是魔女的打扮。



正因如此,我才会以魔杖使所有的风朝我吹来。风的强度虽能让我的灰发摇摆、轻抚脖颈,但仍旧丝毫吹不散我的坏心情,甚至还使厌恶感倍增。



我讨厌潮湿闷热的天气仅次于雨天。



真想快点抵达下个国家,在旅馆好好休息疲惫的身体。



那么。



还要多久才能抵达下个国家?



「……唔嗯?」



看来再三十分钟左右就能抵达了。



「距离赛利亚尔王国还有三十分钟。」



写著这句话的标语亲切地立在路旁。



「请在此休息。」



一旁还顺便摆了张小长凳。哎呀,在这种气候之中实在难以接受这个好意呢。



「……」



不过这个世上似乎有人胸襟宽广到能忍受这种不请自来的好意。



一位男性茫然地朝自己扇著扇子,坐在长椅上。



看样子他坐在这个地方好一段时间了。汗水在他身上的衬衫描绘出斑纹,他的脸色也略显疲惫。从外表看来,他的年龄约在三十五岁左右。他的一头黑发夹杂著白发,难道说他从很久之前就一直耐心地坐在这里了吗?



不仅如此,他的身旁放置了大量的水和食物,可见他很有可能还要在这里待上好一阵子。



可是,怎么可能呢。



此外,那个男人的脚边还坐著一只毛皮宛如拖把一般的奇妙生物,外观看似巨大的毯藻。是他的宠物吗?



……



「你是旅人吗?」



我来到长椅旁,对那位男性这么说。



我一面故作得意洋洋悠然自得地从魔杖送风,一面勉强自己露出些许清爽的表情。



闷热似乎会使我心中的良心崩毁。



男人听了我的问题,缓缓摇了摇头说:



「不是,我是那个国家的人。」



边说,他边指向我刚才留下足迹的道路。



现在路的尽头只看得见森林,但在很远很远的另一头,是我今天早上才刚离开的梅露尼尔王国。



顺带一提,那是个没什么特别之处的国家。



「你出自那个国家代表……啊啊,你是商人吗。辛苦了。」



「不,我也不是商人。只不过是纯粹住在那个国家而已。话是这么说,我也没有特别的事情要去赛利亚尔王国。」



「……?」我侧侧脑袋。「那你为什么在这里?」



「我在等人。」



「是喔。看来你等的人很不守时呢。」



都等到全身大汗了。



「就是说啊。她真的非常不守时。」



「你从多久之前开始等的呢?」



这是个纯粹出于好奇的问题,并没有深远的涵义,也没有特别敬佩等到满身大汗却仍旧不肯离去的他胸襟如此宽广。



然而,那个男人这时却——



「我从十几年就在这里等了。」



说出了稍微让我感兴趣的回答。



「然后,我从今以后也会一直在这里等下去。」



接著道出非常令人好奇的这句话。







「当然,我也不是没有工作,总不可能一天到晚待在这里。可是只要有闲暇时间,我就会像这样一直在这里。我一直以来都在这里等人,就这样零零总总过了十年的岁月。」



男人自称诺尔德,并对倍感好奇在长椅上坐下的我这么说。



我以不让他怀疑的说法告诉他我是魔女,并报上自己的名字。



「你在等谁呢?」



我歪头这么问。



「我的妻子。我的妻子她十年前去了前面的国家,就再也没有回来。我才会在这里等她。」



「你去接她不就好了吗?」



但是男人却慢慢摇了摇头。



「我的国家和前方的国家在十年前发生过一场战争,在那之后两国便不再往来。现在我们国家的人就算过去,他们连门都不肯打开。」



「所以才去不了。」



「是啊,我才会在这里等。」



等了十年吗?



不,比起这个。



「十年前去那个国家,也就是说——是那个吗?是流亡之类吗?」



「不是,我的妻子是魔女,她是去前面的国家打仗的。」



「……」



「我大概猜得到你想说什么。你想说既然等了十年都还没回来,她八成是死了对吧。」



我点头。



「我也这么想。不过,只要还有可能活著,我怎么能不等她呢?」



「是这样吗?」



「就是这样,因为我们是夫妻啊。」



「……」



如是,就在我思考该回什么话陷入沉默时。



他身旁的生物站起身,开始不安地躁动。



「……」



它一面扭动,一面伸长宛如拖把的毛发,抬起看似球体的身体,蠕动无数只脚。



功能和脚相当的毛,其长度轻而易举地超越我的身高,坐在长椅上的我只能仰望那个生物的脸——或类似脸的部分。我看不到眼睛,只有布满毛发的球体。



「……那个,从刚才开始我就有点好奇,这是什么生物?」



毛球在我和男人之间伸出无数只脚,最后把自己放在我们两人之间。



男人摸摸来到他身旁的毛球说:



「喔,你果然问了吗?这家伙是某种未知的生物。」



「啊,这我用看的就知道了。」



「除此之外,它还是住在这张长椅的生物。」



「喔喔。」我一不小心点了头,「咦,也就是说……」但仔细想想我还是听不懂。



住在这张长椅?啥?



「其实我也不太了解这是什么生物。自从战争结束我的妻子依旧没有回来,我开始在这张长椅等她的那一天开始,这只生物就一直在这张长椅旁边。从早到晚,一直待在这里。」



「……」



「也许它也在这里等人也说不定呢。」



「……有可能呢。」



「也是多亏有它,我才能耐心等待我的妻子。这家伙在我身旁不知怎地能让我安心,我才有办法一直守在这里。」



说著,男人又摸了摸毛球。



毛球微微地晃动。



「……它不讨厌吗?」



「不会,这是在高兴。」



「……」



我也学他摸看看。



毛球还是微微摇晃,传来毛茸茸的颤动。



「啊,这是不高兴呢。」



「看起来跟你摸的反应一样的说。」



「新手看起来也许一样,可是我分得出来。」



「是这样吗?」



「就是这样。」



「已经像是心有灵犀的多年夫妻了呢。」



「我们在一起十年了啊。」



「……」



接著男人朝自己挥了挥扇子,感慨万千地说:



「从今以后也会一直在一起。」



所以这家伙的事,我大概能懂——他说。



这时带有湿气的风从森林中吹来。



不凉也不热的风从我们之间吹过,毛球轻轻晃动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