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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复杀离奇(二)(1 / 2)



枯尾花学院 ——萨尔瓦多·宿木·枭



在漆黑的山道中途,宿木一个急刹车把车停下。



车头灯的光芒之中,兀地浮现出一个巨大的黑影。



那是一个将山道完全堵住了的巨人。



要是踩刹车再晚上那么一点,大概就已经撞上去了。



巨人大大张开漆黑的双臂,佝偻着腰蹲在山道正中央,不知它是在寻找不幸在森林里迷路的人,还是厌倦了守卫森林的职责正在小憩。



宿木向后倒车,把车在路边停下,然后拿着外套和包下了车。他从包里取出镁光手电,将手电的光照向巨人。



大概是光影开的一个小玩笑吧,看起来像是巨人的物体当然不可能是巨人——某种程度上说可能更麻烦——而是塌方。



地面沿着左手边的斜坡像雪崩似的坍塌下来,挟着岩石和树木的沙土将道路堵住了。看起来像是巨人左臂的实际上是倒下的杉树,看起来像是巨人身体的则是巨大的岩石。鬼怪露真形,原是枯芒草,宿木突然想起这句谚语,自己苦笑了起来。



好了,接下来该怎么办呢?



要去问题所在的枯尾花学院,就必须走这条路,但车没办法再往前开了。由于道路两边都是陡峭的斜坡,徒步绕路也很困难。



他看了看时间,已经是第二天了,现在是一月十二号的凌晨两点。他是以尽可能快的速度来到这里的,然而还是花了相当长的时间。从“黑之挑战”开始已经过了三十八个小时,剩下还有130个小时。



应该可以认为在前方的校舍内枯尾花学院案的相关人员已经全部到齐了,塌方也许是将他们困在枯尾花学院里的一种手段。通往外界的唯一一条道路被封锁之后,形成了一个封闭的环境,作为“黑之挑战”的舞台真是无可挑剔。



话虽如此,究竟有没有可能人为引发这种规模的塌方呢。用炸药也许可以做到,不过要说是个人犯罪的话,这规模未免太大了。



当然,要是有组织规模的援助,那就另当别论了。



果然是“黑之挑战”吗。



前方正在进行一桩杀人惨案,这个推测越发接近事实了。



雾切响子说过“严禁过分干预”,这是因为从游戏的性质上来说,干扰者危险性很大,很有可能会遭到毫不留情的抹杀,然而宿木并不打算听她的话。案件也许就在自己的眼皮底下发生,怎么可能坐视不管,更何况这还是跟犯罪受害者救济委员会有关的案子。



对于宿木来说,这已经不是与己无关的事了。



因为那个组织夺走了他搭档的性命。



他搭档的名字是鱼住绝姬。



她从去年开始就一直在追查一个诈骗犯,年底突然失去了联络。她是个热衷破案又不听劝的人,一旦出了门就很长时间不回来,这是常有的事。然而这次情况有些不对,不只是音讯全无,已经可以说是完全失踪了。



虽然他曾想循着她的足迹去追查,却没有找到任何蛛丝马迹,就好像有人很仔细地把她留下的痕迹全部抹去了。



宿木直觉到诈骗犯是不会采取这种手段的,他嗅到了集团犯罪的气息。会不会是某个组织觉得鱼住很碍眼而采取了强制手段呢,宿木出于这种想法调查了好几个组织。在此过程中,他听说传闻中有个神秘犯罪组织专门以侦探为目标,但由于情报太少,他一直没能捕捉到线索。



然而前段时间,宿木自己被牵扯进了“黑之挑战”,他由此了解到了犯罪受害者救济委员会的存在。



如果鱼住是被牵扯进了“黑之挑战”因而失去了联络,那么她可能已经不在人世了……



在武田鬼屋案之后,他特地去探访凶手,也是由于他认为也许可以从凶手口中问出犯罪受害者救济委员会的情况,同时也是出于一种希望,他觉得说不定可以借此了解到鱼住的下落。结果,虽然他没能从凶手那里打听到鱼住的情况,却借由这个案子认识了雾切响子和五月雨结,并从她们那里得知了事件始末。



这一定是命运的安排。



就算雾切响子没有委托他,想必他也会自己奔赴战场。



这是对搭档的祭奠——



鱼住大概不会喜欢“祭奠”这种充满感伤的词语,她面对案件的时候一直那么冷静沉着,这就是她的风格。然而,她身为一个侦探,总是对工作充满了热情,这一点宿木比谁都清楚。



他有充分的理由在这场战斗中拼上自己的性命。



所以他不能止步不前。



宿木看了看手机,没有信号。再往前走,想必将会失去一切与外界取得联络的手段。本来他可以开车回到城里,告知有关部门塌方的信息,但在塌方清理完毕之前,他不得不停留在这里,这是无法避免的,至少要等到黎明时分。



到那时就太迟了。



没时间犹豫了。



既然走不过去,那就只有跳过去了。



宿木跳上了一块坍塌的岩石。



另外一块岩石变成了他的下一个落脚点。



就这样,他接连在岩石和倒下的树木之间跳跃,细长而有力的双腿在危险的塌方之中跳着轻巧的舞蹈。



他一眨眼的功夫就越过了障碍物。



他就像一个在舞台上翩翩起舞的芭蕾舞者,实际上,他那惊人的身体素质,也是自小练习的芭蕾所造就的。如果来的人不是他,想必也没办法进入这个封闭环境了。



宿木头也不回,背对着塌方前进,借着镁光手电和雪反射的光沿着山道向上走。



水泥路走到尽头,变成了没有铺设平整的砂石路。左右两边的树木之间牵着锁链,将前方的道路封住。锁链上挂着一块牌子,上面写着“私人道路,禁止入内”。



宿木用镁光手电照了照脚下,雪上留着不少脚印。



没错,在这片黑暗的前方肯定发生了什么。



宿木跨过锁链往前走。



道路越来越暗。树木自左右两边逼近,道路逐渐变窄,最后连头顶都被树枝覆盖住了,感觉就像是行走在一条令人毛骨悚然的隧道之中。



黑暗之中出现了孤零零的一盏灯光。



虽然明知那无疑是地狱的入口——宿木还是向它奔去,就像在追寻那缕灯光带来的温暖一样。



视野豁然开朗,眼前出现了一扇生锈的铁栅栏门,门柱上一盏室外灯发出模糊的白光,刚才远远看到的就是这盏灯的灯光。左右门柱上各有一盏室外灯,左边那盏是破的,已经不亮了。



门后被雪染成一片纯白,应该是庭院吧。庭院对面的那片黑暗之中,勉强可以看到古旧的木结构校舍。



那就是“枯尾花学院”吗——



那座建筑物给人的印象不太像是学校,反倒更像是一栋受诅咒的西式宅邸,有种不祥的气息。晴天看来可能印象又会完全不同了,不过至少现在这里的确是一个跟“黑之挑战”十分相称的舞台。



好几行脚印从大门向着校舍延伸而去。仔细看来,其中还有从对面折返回来的脚印。



他们究竟在这个可怕的地方做什么呢,也许他们正被迫进行一场关系到自己身家性命的赌博,就像雾切响子她们所体验过的那样。



宿木关上镁光手电融入黑暗之中,向校舍走近。他想要尽可能地避免被人发现自己的行动。他很清楚,在这个封闭环境之中,自己是个不速之客,对于杀人犯来说,为了除掉自己对方是不惜痛下杀手的。



他走向校舍玄关。



这座建筑物跟废墟没什么两样,一靠近就能闻到一股霉味,入口处的玻璃门破了,从中飘散出异味。脚印一直通向里面。



他屏住呼吸穿过入口。



完全是一片漆黑。



脚下响起了踩在玻璃碎片上时发出的哗啦哗啦的声音。他从等间隔摆放的鞋柜中间穿过,来到咯吱咯吱作响的走廊上。



宿木这时才摘下了墨镜。



蓝色的眼睛适应了黑暗。



他的眼球生来就对光过敏,白天的太阳光对他而言无异于剧毒,因此他的墨镜从来不离身。而这也使得他拥有出类拔萃的分辨光的能力——也就是色感,对于主要处理绘画方面案件的侦探来说,这是他得力的武器。与此同时,由于夜视能力很强,他也很擅长夜间行动。



黑暗正是他唯一的伙伴。



宿木缓缓在走廊上向前走,尽量不让地板发出太大的声响。左手边排列着一间间教室,但教室里只有寥寥几张桌椅,基本是空的。这里不像有人的样子。



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来到另一条走廊上,这里空气陡然变冷,是一条外走廊。前面应该是体育馆的大门,铝合金的推拉门半开着。



浓厚的黑暗伴随着冷气自门缝中流淌而出。



宿木屏息静气地透过门缝往里看。



里面看得到篮球架和幕布掀开的舞台,果然是体育馆。



地板上画着五颜六色的线。此外,地板上还立着无数白色的东西。



是蜡烛。



蜡烛立在体育馆的地板上。



而且这些蜡烛还不是胡乱摆在地上的,好像是画出了一个几何图形。



宿木打开镁光手电察看,苍白的灯光让地板上的那个几何图形在黑暗中浮现了出来。



——是个圆。



蜡烛围成的圆有两个,彼此紧挨着,然而其中一个圆并不完整,只有半个,这形状正好就像是数字“8”上半部分的圆没了一半。



蜡烛长短粗细不一,其中也有不少感觉像是用旧的,都已经融化了,只有短短一截。融化滴落的蜡在发黑的地板上四处留下白色的斑点。



而在圆的中央——



卧着一个人。



有人仰面躺在那里。



应该是女性,体形纤细娇小,身上穿着一件漆黑的连衣裙,准确来说,是件黑袍子。



她身体中央——正好在肚脐的附近,垂直插着一根白色的粗桩子。桩子周围看起来好像是湿的,大概是浸透了黑色衣服的血。



她显然已经死了。



宿木向体育馆里踏出了一步,走近那名女性。



看起来她还很年轻,表情安详就像睡着了一样,黑色衣服上四处都有斑斑点点的白色蜡迹。



仔细看来,直插进她腹部的那根桩子似乎也是根蜡烛。



也就是说,她在蜡烛围成的圆圈当中,被蜡烛刺穿而死。



挑战书上的确说了凶器将会是蜡烛,但他完全没想到居然会是以这种形式使用。



宿木跨过蜡烛的圆圈,进入圆圈内侧。虽然不知道这个圈有什么魔法效果,但不管什么样的魔法,侦探就是要去打破它的人。这是破解魔法的第一步。



他检查了这名女性的呼吸和脉搏,果然已经死了,几乎感觉不到体温。



这女孩应该也有家人和爱人的……



宿木把心中的悲痛随着一声叹息吐出来,观察起了凶器。



刺入腹部的蜡烛融化得相当厉害,很有可能之前是烧过的,不知道其中有没有什么仪式的含义。



尸体周围散落着像是烧剩的纸的东西,基本都已经烧成灰了。把那些烧剩的纸捡起来一看,像是什么书的碎片,上面写着陌生的语言。宿木由于工作关系,比较常用的语言大概都学过一些,不过这种语言他也是第一次见到。



宿木从尸体旁走开,再次环视整个体育馆。建筑物本身没什么特别,靠里侧的地方有舞台,深绿色的幕布拉开垂在旁边。出入口有两处,第一处是宿木进来的那扇铝合金拉门,另一处是里侧墙壁上的一扇小门,门上有块嵌板,嵌板上面写着“紧急出口”几个大字。



宿木走近那扇“紧急出口”的门查看。门把手中央有个旋钮,看样子拧这个旋钮就可以开锁和上锁,现在这扇门是锁上的。



他把门打开往外看,眼前就是一大片黑暗的森林,雪地上找不到任何脚印。



按照挑战书上所说,这起杀人案用的是密室手法。



然而入口处的那扇推拉门却没有上锁。



这能够称为密室吗,还是说包括校舍在内,整个都是雪中密室呢。



宿木戴上墨镜陷入沉思,在原地站了一会儿。



虽然他本想再调查一下,但要是被人发现就麻烦了,于是他决定出去观察一下情况。



宿木转向门口。



此时,那里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并排站了四名男女,他们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望着宿木。



“大叔……你是谁?”



其中一个用手电筒照着宿木说。



——看来是被发现了。



“打扰了,”宿木用平静的声音说,尽量不破坏这里的气氛。“我马上就走,请不用在意。”



“不不不,怎么能不在意啊,我们不可能这么轻易就放你走。”



头上系着骷髅图案头巾的朋克风青年把宿木按住了。他衣服上到处都挂着锁链,也不知道是连在哪里的。



“难道……你就是凶手?”



“怎么会,”宿木举起双手回答。“我是刚刚才到这里的。虽然各位可能不相信,但我真的是完全无关的外人,请你们当做没看见我,放我回去吧,祝各位过得愉快。”



宿木再次打算离开。



然而朋克青年抓住了宿木的手臂。



“什么‘祝各位过得愉快’啊,开什么玩笑,先老实交代你的身份。”



足足三分钟,宿木一直表现出很挣扎的样子,不过眼前的这几个人显然并不允许他行使缄默权。



无奈之下,他只得从口袋里取出了侦探图书馆的卡,交给朋克青年。朋克青年露出惊讶的表情,把卡片给他的同伴们看了一圈。



“哇,好厉害,这是真的吗?”



“唔喔喔,是侦探!大家看清楚了,在这种情况下真正的侦探出现了!喂,看是可以,不要乱摸啊,这是禁止触摸的。虽然我也很想摸,不过我忍住了!所以叫你们不要乱摸!啊,不好,我的手不听使唤了……”



“我说部长,你是不是兴奋过头了。”



四个人当中只有两个对侦探图书馆的卡作出了反应,其中一个是看起来像是普通学生的青年,毛衣外面穿着格子衬衫。



另一个是身材瘦小的青年,穿着松垮垮的不合尺寸的风衣和看起来很廉价的西装,他甩着过长的风衣袖子,一个人兴奋得不得了。被称为部长的人也是他,他是这些人当中个子最矮的,看起来给人的感觉就像是一个初中生年纪的小孩子尽可能地想要打扮得像大人。



他们之中的最后一个是唯一的一名女性,不过她躲在其他人背后,隔得有点远。而且虽然是在室内,她却撑着一把黑色的阳伞,像举盾一样把它举在面前,从伞旁边用警觉的眼神打量着宿木,仿佛全身上下都透露着警惕。虽然她的脸和身体几乎都被伞遮住了,不过之所以能够判断出她是女性,是由于她身上穿着白色的连衣裙,从裙子上大大裂开的缝隙之中露出迷人的大腿,这应该就是所谓的旗袍吧。



与此同时,朋克青年看着宿木的卡片歪了歪脑袋。



“这什么玩意儿啊,很厉害吗?”



“你不知道吗?这是某个机构的认证卡,据说这个机构有好几万侦探都在里面登记过。”



格子衬衫青年两眼放光地说。总而言之,从外表和言行举止来判断,他应该是这四个人当中最正常的。



“那又怎么样?”



“这是一位侦探,而且他的等级是‘2’,由此看来他还是个相当厉害的能手。”



“亏你人在这里……却连这个都不知道吗。OK,不知道也没关系!不过不要乱摸!”



穿风衣的部长吵了起来。



“谁要摸啊。你干吗那么激动,还老想摸他,真是恶心死了。”



“眼前站着一个真正的侦探,无论是谁都会跟我有一样的心情。”



“只有人妖和你一样啦,”朋克青年不为所动地说。“我可不相信这张小卡片。不管是侦探还是总理大臣,现在有个可疑的人偷偷混进了这里,这个事实是不变的。你是从哪里来的?在这里做什么?”



“我没办法具体告诉各位我是从哪里来的,不过我的事务所在巴黎,各位可以在网上搜索。还有,我是得到消息说这里会发生事件所以到这里来调查的,消息来源不能公开。”



“你说什么?有人预料到这里会出事?”



朋克青年慌张地提高声音。



“巴黎?”部长也同时叫了起来。“事、事务所在巴黎?喂,大家都听见了吗?侦探先生,能不能请您再把这个部分重复一遍?”



“巴黎的事务所怎么了?”



“咿——”



部长兴奋地往后一仰。



“是有类似于犯罪预告之类的东西吗?”



格子衬衫青年把部长推到一边问道。



“可以这样考虑。”



“可恶,那些家伙果然从一开始就打算陷害我们……”朋克青年自言自语道,然后又接着说:“你是一个人来的?警察呢?话说半路上不是因为塌方路被堵住了吗?路已经通了?”



“问题太多了。好吧,我按顺序回答:我是一个人来的,警方还未掌握这里的情况,塌方还是保持原样,路没有通。”



“那你是怎么到这里来的啊。”



“就是很平常地走来啊。”



“啊?那种情况下你要怎么走来……”



“因为有地方踏脚,所以过来倒是很轻松,不过想要回去大概就不容易了。”



“什么‘大概就不容易了’啊。这样一来不是就多了个奇怪的大叔吗!你为什么不报警啊!”



“因为我也不敢确信这里是不是真的发生了事件,”宿木一边说一边回头看向杀人现场。“本来为了不影响侦查,我原先是打算悄悄离开这里的,不过既然已经被各位发现,那就没办法了。虽然杀人案不是我的本行,但这里就请交给我吧,我会尽快解决的。”



宿木并未说得特别铿锵有力,就像是在谈论天气一样,很平淡地宣布要破案。这太过突兀的宣言几乎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忽略过去了。



“好厉害……好厉害啊侦探先生……”



部长终于扑通一声膝盖着了地,两条腿开始发抖。



“你真的能解决?”



朋克青年半信半疑地问。



“必须要解决,因为我的立场比较复杂,”宿木耸了耸肩。“要想破案的话,各位的配合是非常重要的,请大家向我解释一下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这倒是没问题……不过这里很冷,我们换个地方再说,”格子衬衫青年说。“有个房间里有炉子,我们到那里去谈吧。”



走廊靠里侧位置的一间教室成了他们的驻地。桌椅都被撤走的教室中央摆着个煤油炉子,让室内变得温暖了起来。



跟案件有关的四个人,再加上宿木一共五个人绕着炉子围成一圈。



“哎呀哎呀,刚才真是出洋相了,”部长说。“我已经吃了三四颗平时一直服用的某种药,现在总算平静下来了。呼—— ……那个……对了对了,我们是奥羽大统一大学的悬疑研究会成员。”



“悬疑研究会是指超自然现象相关的?”



“是推理小说那方面的。”



“哦,原来如此。”



“我是部长安保五郎,三年级的。我在悬研里是部长,大家都叫我可伦坡。您是不是想问为什么要叫可伦坡?并不是因为我怕老婆啊(译注:”可伦坡“指的是美国电视电影《神探可伦坡(Columbo)》系列的主角,可伦坡在破案过程中常爱提到自己的太太),而是因为我的名字在英语里面听着就很像可伦坡(译注:“安保五郎”英语为Goro Anbo),您只要重复念个十次左右就会明白啦。顺带一提,虽然是‘研究会’,我却是‘部长’,这点请您不要在意,只是一种文字游戏。”



他笑呵呵地说。



“可伦坡先生,是吧。”



他那头乱糟糟四处翘起的头发,还有身上的风衣,应该都是特意按照可伦坡来打扮的。可伦坡本人是个不高不矮不胖不瘦的中年人,他的体形却活脱脱一个矮个子小孩,像是捡了人家尺寸太大的旧衣服来穿,看起来可怜兮兮的。



然后研究会成员们就自然而然地开始进行自我介绍,每个人都按顺序开了口。



“那个……我是打田透,二年级的,大家都叫我阿透。”



格子衬衫青年说。他看起来是个普通的大学生,走进大学校园,大概马上就能看到两三个跟他一样打扮的人,没有特征在这些人当中反而成了他的特征。



“我的名字……是王爱莉。”



穿旗袍的女子自报姓名。她之前一直用伞把自己遮住,一言不发地站在后面,来到火炉前面才终于把伞收了起来坐下。 她有一头长及腰部的黑发,非常柔顺美丽,大腿毫无防备地露在外面。



“请、请不要盯着我看……”



她赶紧把伞撑起来遮住自己的脸,却没有遮住该遮住的地方。她从伞旁边偷偷露出小半张脸接着说道:



“那个……我是二年级的……大家都叫我艾勒里……女生却叫做艾勒里,很奇怪对吧……感觉很丢脸……我不喜欢男性的名字……改名叫做爱丽丝不行吗?”



她的用词当中多少听得出一点外国口音。



“她是美籍华人留学生,”可伦坡补充道。“她是有栖川有栖的书迷,不过因为她的名字发音跟艾勒里相近, 所以我们给她起了这个名字。这个名字可是很厉害的,艾勒里,所以你不用不好意思啦。顺便告诉你一声,‘爱丽丝’(译注:“有栖”在日语中发音与“爱丽丝”相同)是个男的。”



“……咦!”



艾勒里瞪圆了眼睛。



剩下只有那个朋克青年了。然而他把脸转到另一边,一副对众人的对话不感兴趣的样子。



“请问你的名字是?”



宿木催问。



“这个不说也没关系吧。”



“虽然的确没什么关系,但可能会让你招来没必要的怀疑,在这里得到的情报我将会原原本本地向同伴报告。”



“我不是凶手。”



“请问为什么你要拒绝自我介绍?”



“烦死了,有什么关系啊!”



“耕助同学,你这样只会在侦探先生心中留下不好的印象啊。”



阿透在旁边小声说。



“耕助?”



宿木反问道。



“干吗啊,为什么要说出来,阿透,”朋克青年啧了一声。“……是啊,我就是耕助。”



“这是外号对吧?”



“作为情报这不是已经够详细了!”



“保险起见,也请你告知我你的本名。”



“我劝你不要再继续侵犯别人的隐私了。”



“他的名字是钿一耕助,他父母真是有品味啊,这个名字一下子就戳中了我的心!我在大学告示板上看到学生处发通知叫他去,受到的冲击感觉比遭到外星人绑架还要大呢,于是我赶紧赶在前面在学生处门外埋伏,等到他来就把他抓住,让他加入了悬研。没错吧,耕助?”



“别碰我,恶心死了!话说别一下子就把别人的本名给暴露了啊,”耕助把可伦坡按住了。“我讨厌自己的名字, 所以才不想说,如此而已。”



“这名字不是很好吗,”宿木报以笑容。“多谢,这样一来我就知道大家的名字了。那么我们继续往下说吧。”



“有什么话就快说。”



耕助不怎么感兴趣地说。



“首先我想请问,悬疑研究会的各位同学为什么会到这座废墟来?”



四个人面面相觑。



可伦坡作为代表开口说道:



“前天——也就是一月十号的晚上九点左右,我们收到了一封信。”



他从怀里取出一个黑色信封。



那个信封感觉似曾相识。



“这是黑魔法研究会送来的信,信封里装着一张黑色信笺,上面写的是对我们悬疑研究会的宣战书。”



“黑魔法研究会?”



“是的。他们在我们悬研刚起步的时候就跟我们是对立关系,是我们的老相识了,可以说我们的历史也是跟黑魔术研究会战斗的历史。”



虽然感觉是在开玩笑,但他的眼神很认真,其他的人也表情严肃地点头表示同意。



“为什么会是对立关系?”



“我们现在所使用的研究会活动室,原本是黑魔研的活动室,这是对立的开端。在大学里社团有没有资格租用活动室,是根据成员人数和活动质量所决定的,黑魔研有一年没有通过认证,恰好那个时候悬研社团升级,租用了黑魔研之前用的活动室。自此之后,他们就觉得是悬研抢走了他们的活动场地,开始对我们产生敌对情绪。”



可伦坡用装腔作势的口吻解释说。



“单纯是他们搞错了要恨的对象,”阿透沉重地叹了口气,接着说。“黑魔研一直在以实验的名义举行黑魔法仪式针对悬研的人,比如说给我们下诅咒,让我们出意外或者考试不及格之类的……”



“简直就是小孩子的恶作剧呢。”



“哎,说到底学生社团就是这个样子。就跟我们一样,我们互相取推理小说里面的外号,跑到孤岛或是雪山宿营地去野营,他们也很享受举行黑魔法仪式的那种氛围吧。”



“只不过,这几年黑魔研的性质变了,”可伦坡说。“具体说来,是在咲伏绘这个人就任会长之后。她只允许女生加入,在那之后活动内容也渐渐变得跟邪教似的,现在知情的人都知道她们就是一群魔女。她们在星期六晚上干的那些事情真是令人难以想象,听说她们会以魔女集会的名义唱卡拉OK到天亮。我一直提心吊胆,生怕她们什么时候越过了底线,看来她们终于还是做出来了。呼——呼——”



“因为她们都很漂亮,私底下在部分学生当中还很受欢迎呢。”



阿透露出苦笑说。



“这就是那封宣战书。”



可伦坡把黑色的信笺纸递给宿木。



宿木默读那些看来很吃力的文字,努力去理解意思。



“敬告悬疑研究会的诸位,诸位现所使用的活动室本为黑魔法研究会所有,应予以归还。黑魔法研究会在此宣布 ,将设法夺回该活动室。我方已做好随时付诸行动的准备,但仍将首先争取和平解决该问题。我方秉持最大的慈悲之心,给贵方一些时间考虑。自收到该文件起,请在六小时六分零六秒之内,在下述地点集合,我方希望与贵方进行最后的会谈。”



“第一个发现信的人是?”



“是我,”阿透举起手来。“我到研究会活动室去拿书的时候,看到这封信摆在桌上。因为信上叫我们集合,所以我就先联系了部长。”



“那是九点左右的时候,”可伦坡接着说。“之后我尽可能地采取了所有手段,凝聚了全部智慧,跟悬研的成员取得联系,结果来集合的只有四个人。虽然悬研成员全部也只有五个人啦。”



“我……住在大学宿舍里……部长一说,我就马上赶来了。”



艾勒里藏在伞后面说。



“学生宿舍就挨在大学旁边,”阿透解释道。“分成女生宿舍和男生宿舍,艾勒里住在女生宿舍,我住在男生宿舍。我没有书看了,就去了一趟学校,到活动室去把别人放在那里的书借来看,就在那时发现了这封信。”



“晚上九点学校还开着门吗?”



“从早上六点到晚上十一点左右基本上是所有人都可以随意进出的,除此之外的时间只要把学生证给门卫看一下也可以进去。”



“除了学生之外,其他人也可以出入吗?”



“嗯,只要不是打扮得特别奇怪就不会被拦住。”



也有可能是外来的人把信放在那里的。只不过,这个人需要清楚推理研究会的活动室在哪个位置。



“阿透跟我联系的时候,我和可伦坡正在大学附近一家麻将馆里打麻将,”耕助说。“本来我那个时候手气正好呢 ,没办法,只好把牌放下了,到活动室里去集合。”



“之后呢?”



“我们四个人一起搭了辆出租车过来了。车钱相当贵,幸亏艾勒里给付了。”



“我零花钱很多……不过这段时间一周只能去三次美容院了……”



艾勒里垂头丧气地说。



“我们好像是半夜一点左右到的吧?”



耕助说。



“嗯,没错,”阿透回答。“从发现信开始,到大家在这里集合为止,大概花了四个小时,应该是没有超过规定时间,没想到却发生了这种事……”



“是怎么发现尸体的?”



“我们到这里的时候,体育馆里面就是那个样子,她已经死了,看起来像是刚刚遇害。”



“在你们到的时候就已经是那样了?”



“是的,应该没错,”可伦坡说。“我们到了这所废弃学校之后,先在院子里待了一会儿等黑魔研的那帮人,但是完全不见她们的踪影。所以,我们就想她们是不是已经来了,开始在学校里面到处找。在这个过程中,我们很快就找到了体育馆,不过一开始打不开门,所以也就作罢了。然而我们在校内找了一圈也没什么收获……只有体育馆的门锁着打不开,所以我们折回来强行把门撬开,就看到了这样的情景。”



“体育馆之前都是锁着的吧?”



“是的!用一句话来说就是密室,”可伦坡突然提高了声音。“我们进入现场之后马上检查了门窗,所有门窗都是从内侧锁上的。”



“话说这能叫密室?”耕助插嘴说。“搞不好凶手手上有体育馆的钥匙,就是很平常地把门锁上走掉的啊,反正我们也没找到钥匙。”



“嗯,没错。这么一所废弃学校的体育馆就算锁上了也说不上是个无懈可击的密室,因为说不清楚到底有没有钥匙啊。是谁管钥匙,平时都放在什么地方,备份钥匙有几把……既然没有办法确定这些条件,那么入口处的门就算锁上了也不是什么怪事。”



可伦坡动作夸张地手舞足蹈着说。



“问题不在体育馆的门是锁上的,而在于学校周围完全没有脚印这一点,”阿透说。“要是去查一下这附近雪是什么时候开始下什么时候停的,也许就能更准确地判断这到底是不是密室杀人。”



他们讨论起了密室的严密性,不过应该可以认为“黑之挑战”已经按照预告的内容实行完毕了。



“各位发现尸体的时候,蜡烛是什么样的,是点燃的吗?”



“嗯,有的燃着,有的熄了,”阿透回答。“虽然从保护现场的角度来说是应该让它们燃着的,但放着不管的话可能会有引发火灾的危险,于是我们走的时候把蜡烛全都吹灭了。”



“之后呢?”



“我们本想尽快回到城里,但道路塌方导致我们回不去了,手机也打不通……结果在这里困了一整天,”阿透沮丧地说。“话说回来,幸好还有个能用的炉子,要是没炉子的话我们现在大概都已经冻死了……”



“哈哈哈,阿透你说得太夸张啦。”



“这一点都不夸张啊,部长。另一间教室里挂着一个旧的温度计,白天就已经零下一度了,可能是因为这一带地势比较高吧。”



“哈哈……难怪这么冷……”



可伦坡的笑容也像冻住了似的。



“老待在这里不动也没什么进展,所以我们打算到体育馆去再检查一下案发现场,就在这时遇到了侦探先生您。”



“事情经过我大致了解了,”宿木说。“接下来我想问问关于被害者的事。关于这位被害女性的身份,各位有没有什么线索?”



“谈不上什么线索不线索的。”



耕助硬邦邦地说。



“她就是我们悬研的第五名成员,”可伦坡一副身心憔悴的样子说。“她的名字是鸣子丽,跟阿透和艾勒里一样都是二年级的,我们管她叫格雷小姐。她是个有点淘气的姑娘,我在公园喂鸽子的时候,她会一下子跑过来把鸽子全部都赶走呢。”



“肯定是黑魔研那帮人干的!那个古怪的现场你们也看到了,除了黑魔研之外还有谁会干出那种事啊!”



“耕助!不要单凭印象下结论。我们既然是悬研的人,那就必须从逻辑上推导出凶手,这也是对死去的格雷小姐的祭奠!没错吧,侦探先生?”



祭奠——



这个词一瞬间让宿木想起了已逝的搭档。



“是啊,”宿木沉稳地回答道,没有表现出任何情绪波动。“当然,就算不是悬研的人,那也必须从逻辑上推导出凶手。”



“什么逻不逻辑的,就是她们把我们叫到这里来的吧?信上面不是写得一清二楚了吗。不管这是诅咒还是黑魔法, 肯定就是她们把格雷拿来当活祭品搞什么莫名其妙的仪式!主犯就是咲伏绘!”



“我们……遵守了时间……黑魔研却没有……骗子……”艾勒里把伞合上开始擦眼泪。“她们一开始就打算杀掉小格雷……”



“但是她们信上明明写着会给我们宽限时间,马上就出尔反尔,这一点让人很难理解,”可伦坡抱着胳膊说。“是不是 魔女内部发生了什么意外?比如说组织内部分裂,魔女中的鹰派发起了政变……或者是她们对我们的威胁原本就不是出于统一的意志……”



“你老在说什么鹰啊鸽的,话说黑魔研那帮人到底是出于什么目的这么干的啊。”



“信上不是写着吗,夺回活动室。”



“为什么杀死格雷就能夺回活动室?”



“只要我们悬研所有人都死了,活动室不就变成她们的了。”



“啊?那就是说那个咯?她们不满足于光杀格雷一个人,还打算就这样用塌方把我们困在这里,让我们衰弱而死是吧,开什么玩笑。”



“但是我们在这种严寒之中已经二十四小时以上没有吃东西了……完全就正合她们的意嘛,”阿透呻吟着说。“肚子好饿……侦探先生,您有没有带什么吃的?”



“很遗憾,没有,”宿木张开双手。“不过大家看起来都很健康,就算什么都不吃也能活上一个星期的。要说水的话,外面积雪很多,煮沸之后就能饮用了。”



宿木带着轻松的笑容说。



然而他的话没有起到任何安慰作用,悬研的成员们一脸疲惫地垂下了肩膀。



“在此之前,炉子可能才是问题所在,”宿木说。“油表显示所剩的煤油基本已经空了,到黎明的时候应该就差不多了吧,之后就必须在低于冰点的气温下等待救援了。”



“喂、喂,这样下去真的要全军覆没了!侦探,你倒是想想办法啊!”



“呵呵,要是以为侦探无所不能可是大错特错了。”



“有什么好笑的啊,可恶!要是你报了警,现在他们肯定已经开始清理塌方,至少到了明天就可以回去了!”



“哎呀,抱歉,不过没关系,我会在大家冻死之前解决的。”



宿木满脸笑容地回答。



“这人到底怎么回事……真不知道这个侦探是脑子有问题还是可靠……”



耕助无可奈何地摇摇头。



“也没多少时间了,我们继续往下说吧。各位似乎已经对校内进行了充分的调查,那么各位有没有见到黑魔法研究会的成员,或是找到能够证明她们来了的证据?”



“不,除了我们之外没有发现其他人。”



“嗯,我想也是。”



“你想说什么?”



耕助顶回去说。



“这次的案件跟黑魔法研究会无关,只是借了黑魔法研究会的名义,把大家引了出来。看来凶手是经过认真研究的 ,他知道要用什么样的信才能把各位叫出来。”



“啊?那你的意思是说信的内容都是胡说八道吗。”



“是的。实际上,尽管各位遵守了规定的时间,杀人案却还是发生了,从中可以看出,凶手的行动是前后矛盾的。 想必对于凶手而言,夺回活动室以及与悬疑研究会的关系都不重要。凶手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杀害鸣子丽。”



“请、请等一下,”阿透一脸慌张地说。“既然这件事跟黑魔研没关系,那体育馆里留下的那个仪式的痕迹是怎么回事?不管怎么看那都是黑魔法留下的痕迹吧?”



“只是看起来而已,在凶手所编造的故事里,想必凶手就是黑魔法研究会的某个人吧,也许替罪羊正是领头的咲伏绘同学。”



“是吗……的确最近黑魔研也有些地方不对劲,不过我也觉得再怎么说她们那群人也不会去杀人,”可伦坡抓着乱蓬蓬的头发说。“只不过,这样说来,凶手到底是什么人……看来他至少对我们的情况很熟悉呢。”



“对我们的情况很熟悉……”



他们突然都露出怀疑的表情,开始互相观察同伴的脸色。



“难、难道凶手就在我们之中吗。”



阿透勉强扯出半个笑容说。



“这怎么可能……我们是好伙伴!”



艾勒里少见地大声说。



然而没有人响应她的话。



“啊,对了……”耕助好像想到了什么,叫了起来。“既然事实是那个样子,那凶手就不在我们中间。没错吧,艾勒里,是你这么说的啊?”



“耕助学长,你发现得太晚了……”



“事实是指?”



宿木问。



“推测的死亡时间。就我来看,格雷的尸体在发现的时候,差不多死后已经过了四个小时到五个小时。可伦坡,你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吧?给他解释一下。”



“不明白。”



“喂……那算了,阿透!”



“好的。从我们的大学开车到这所枯尾花学院,单程需要四个小时。如果说在我们发现尸体的时候,格雷死后已经过了四个小时……而在四个小时前,我们正在大学附近拦了一辆出租车打算出发。也就是说,我们四个人是不可能杀害她的!”



“就是这么回事。怎么样,侦探,这就可以证明凶手不在我们中间了。”



“这个推测的死亡时间准确吗?”



“耕助和艾勒里可是医学部的学生哦,”可伦坡说。“这就是说,他们俩也懂法医学。”



“嗯,话虽如此,跟可伦坡和阿透他们这种推理狂比起来,相关的知识水平也差不了太远。”



“耕助学长的诊断没有错……考虑到气温较低的前提……根据尸斑和死后僵直的情况……我想推测的死亡时间是正确的……”



艾勒里说。



“不管耕助同学的意见如何,既然艾勒里这么说,那应该就没错了。”



“喂阿透,你这家伙……”



“好了好了,”可伦坡打圆场。“总而言之,这样一来我们就有了确实的不在场证明。怎么样,侦探先生?之前我们一直都认为黑魔研是凶手,完全没有考虑到自己人有没有不在场证明,不过现在经过考证,我们所有人都有确实的不在场证明。”



“看来的确如此。”



宿木点头说。



关于被害者的推测死亡时间,至少有两个懂法医学的人打包票,应该是值得信任的。除了两个医学部的人之外,其他人也是推理狂,都具备一定的知识水平,如果他们说的推测死亡时间是假的,也很有可能会被拆穿。诊断结果应该是正确的。



这样的话,凶手就不在他们之中了。



在大学附近杀害鸣子丽,将尸体装进后备箱,然后四个人一起坐出租车过来——这种手法应该是很难实现的。看起来他们都是空着手来的,要是凶手在他们之中,那就得一个人带着大件行李行动,他的罪行马上就会暴露。如果四个人都是共犯,那这种手法倒有可能,单独犯案的话果然还是不行的。



虽然不知道“黑之挑战”的案犯是否都是单独犯案,但考虑到这次游戏是龙造寺月下发起的,那么就不应该往简单的多人作案论这个方向去想。



那么除开在这里的四个人,凶手就是另有其人了。



当然,这也是完全有可能的。



凶手可能已经逃出枯尾花学院了。塌方不是为了困住犯罪嫌疑人,而是为了防止侦探踏入现场,这么解释也说得通 。



也有可能凶手还留在这里,现在仍然藏在某个地方,等待着杀害下一个目标的机会到来。



——果然还是应该交给专门处理杀人案的9号侦探来处理吗。



时间快到下午四点了。



宿木突然想起了鱼住。



要是这个时候打退堂鼓,那自己到这里来又有什么意义呢。



对宿木来说,勇敢面对这次的事件既是对鱼住的祭奠,同时也是对犯罪组织的复仇。



然而宿木也很清楚,自己所面对的敌手,其动机的根源也同样来自于复仇心理。



这次事件令宿木产生的恐惧感,不是指向凶手和组织的,而是指向自己内心深处“与他们相同的地方”。



肯定每个人心中都有这样一个地方。



哪怕是行差踏错那么一步,也许自己现在就站在他们那边了。



正因为如此,自己才必须要奋起而战。



现在还是专心考虑要如何解决眼前的事件吧。



如果鱼住在这里,她一定会这么做的。



宿木站了起来。



他打算就这样一个人离开教室。



“喂,等等,”耕助叫住了他。“你干吗突然站起来啊,一个人打算到哪里去?”



“我想再到现场去进行侦查,也许还会有什么发现。”



“你这人真是我行我素啊……”



“那我们也一起去,”可伦坡跳起来说。“我们本来也是打算再去侦查的!好了,伙计们,我们要集合悬研的力量帮助侦探先生!”



“一想到他老是这么亢奋就好烦……”



耕助小声咕哝了一句。结果,悬研的所有成员还是都跟在宿木后面一起去了。



体育馆的侦查开始之后过了十分钟。



众人并没有什么新的发现,但可伦坡发现了令人在意的东西。



“侦探先生,侦探先生!请看这个!这边地上掉着像是线的东西,不过已经烧成了灰一碰就散了!这个,看,这么小!这是不是很重要的证据?应该是吧?”



宿木一边应付像小狗一样缠着他不放的可伦坡,一边观察他提到的线。跟他说的一样,那东西看起来就像是烧光之后只剩下灰烬的细线,它落在离尸体有一段距离的地方。



尸体周围还散落着一些其他烧过的碎纸片,上面写有奇妙的文字。虽然一眼看去感觉像是出于某种仪式的需要而烧的,但说不定其中另有原因。



烧过的纸和线。



这到底意味着什么呢。



宿木一边思考一边在体育馆内走来走去。



吐出的气息成了一团白雾。这里的空气几乎跟外面一样冰冷,大概也是因为这里很开阔吧,面积大概有两个篮球场那么大。靠里侧的地方还有舞台,天花板的高度差不多超过了十米。



发现尸体的时候,这个体育馆是一间密室,能够供人出入的地方就只有通往外走廊的前门入口以及后门。只不过, 后门当然是锁上的,外面的雪地上也看不到有人出入过的痕迹。



应该可以认为凶手是通过前门入口出入的。



既然没有找到门钥匙,那应该也就没必要把这当做什么重要的问题,问题在于雪。雪停的时间应该是在推测的死亡时间之前,之后只要咨询气象台就知道了,想必是那种整所学校都是一间雪中密室的设计。只不过,现在用不了手机,没办法证实这一点。



暂且搁置密室严密性的问题,眼下应该研究的问题是,凶手是否就在悬疑研究会的成员当中。



他们所有人都有不在场证明,话虽如此,也不能下定论说他们“不是凶手”。只要能够揭穿密室杀人的手法,说不定就能够破解他们的不在场证明。



“除了腹部的伤口之外没有其他外伤了呢。”



艾勒里凑近尸体仔细检查。对人态度退缩的她对于尸体倒是相当积极主动,似乎连之前那种日语不太熟练的说话方式也变标准了。



“我想应该是腹部的蜡烛前端被削尖,像一根桩子一样钉进了小格雷的身体,或者也有可能是前端的部分镶嵌有锐器,令其更容易刺入人体。”



“蜡烛上面有火烧过的痕迹呢。”



宿木观察着凶器说。



“是的,蜡融化了,应该是被火烧过没错,虽然不知道是在刺死小格雷之前还是之后。”



“这么说来,我想应该是在刺死她之后才点上火的。”



阿透站得远远地说。



“嘿,你怎么知道?”



耕助问他。



“要是蜡烛是被当成桩子钉进格雷身体的,那就需要用锤子之类的东西去敲击蜡烛的头部吧。在这种情况下,蜡烛的头部必须得是水平的,要不然就不好敲击了。不过大家可以看到,顶端的部分融化之后是凹陷的,要是在这种情况下用锤子去敲,那凹陷部分的边缘就会缺损,搞不好整根蜡烛都会跟着裂开,然而看起来并没有这种痕迹。也就是说,蜡烛的头部是在水平状态下被敲击,之后再点上火,我想这个顺序应该是没错的。”



“哦——,原来如此,你脑子挺好使的嘛。”



问题所在的蜡烛顶端部分直径差不多有七八厘米,中间融化了,形成大幅度的凹陷。的确,要是把它当成一根桩子去敲击,那就必须在蜡没有融化的时候进行,否则很有可能会把蜡烛敲坏。



“但是把桩子刺进去之后再点上火有什么意义?”



“嗯——……果然还是出于举行仪式的需要吧……”



阿透和耕助站在距离尸体稍远一些的地方,两个人讨论了起来。



这么粗大的蜡烛,要是点上火大概能够烧上好几个小时。据说在蜡烛的蜡之中掺上某种特制的油,或者更换别种材料的蜡烛芯还可以让蜡烛的燃烧时间延长或者缩短。不知道这根蜡烛是哪种情况……



宿木仔细观察蜡烛,发现了一个奇妙的事实。



蜡烛中间本应该有蜡烛芯,现在却没有。



“发现尸体的时候这根蜡烛燃着吗?”



宿木回头问。



“没有,”阿透回答。“没点火呢。”



看起来没有蜡烛芯,却有烧过的痕迹。



这就是说,曾经有蜡烛芯,现在却烧完了。



感觉这其中包含着某种意图。



比如说,要是蜡烛芯的长度是特定的——在蜡烛芯烧完的时候火就会熄灭。



可以说这就是一个自动熄火装置。



一根可以在任意时间熄灭的蜡烛……



真是一件不可思议的凶器。



这不可能跟杀人手法毫无关联。



宿木站起身来,调整了一下墨镜的位置,环视周围的地板。



地板上白色的液体就像血迹一样形成了王冠波浪形边缘的形状,斑斑点点洒满了四周,那是融化流下的蜡液凝固之后形成的。在圆的中心,尤其是尸体附近,白色的斑点特别多。



仔细看来,一部分蜡落在地板上之后没有飞溅开来,而是形成了小小的球体——或者说是颗粒状,滚落在地上,就 好像一条大小不一的珍珠项链被扯散了一样。



“凶手应该没带手电筒或是笔形手电之类可以照明的东西吧。”



阿透说。



“啊?为什么这么说?”



耕助再次问道。



“蜡滴得到处都是,这就是说,凶手是拿着点燃的蜡烛到处走的。那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就是因为凶手没有带手电,而是靠蜡烛来照明。从推测的死亡时间来判断,凶手差不多是在下午五点实施杀人的,在这个季节,这个时候天已经开始黑了,所以他情急之下才临时找到蜡烛来照明的吧。”



“哦,原来如此!你果然脑子好使!”



不对——



宿木听着两人的对话,在心中这样说道。



要是凶手是手持蜡烛四处走动的,那融化的蜡液最多就是从距离地面一米高的地方滴落的。在这种情况下,蜡液在落到地板上的瞬间就会向四周飞溅,形成王冠的形状。如果从更高的地方落下,那这个王冠的波浪形边缘覆盖的范围就会更大。



要是仔细检查一番遗留在杀人现场的血迹,就可以看出很多,比如血是从多高的地方滴落,是在移动中还是在静止状态落下,向着哪个方向飞溅等等,换成融化的蜡液也是相同的。



那么——落在尸体周围的蜡粒究竟意味着什么呢。



宿木环视周围。



这座体育馆没有供观众使用的包厢。



这就是说……



宿木抬头看着天花板,低声道:



“我明白了。”



“咦?”可伦坡扑向宿木。“您刚才是不是说‘我明白了’?说得很自然,很平常的样子。您、您明白了什么?”



“犯案手法,”宿木按住可伦坡说。“这个想法连我自己都吓了一跳。这怎么也不可能……尽管我这么觉得,但与此同时,这种异想天开的想法却也让我感到,这或许就是真相。”



“哈——,真的吗?”



可伦坡犯了过呼吸,倒下之后开始满地打滚。



“终于要到解决篇了?”耕助语带挑衅地说。“那就让我们见识一下你的本事吧,大侦探先生。”



“艾勒里,不要老顾着跟尸体说话了,到这边来集合。”



可伦坡呼唤艾勒里。



艾勒里一直蹲在尸体旁边,一脸幸福的表情不知道在嘀咕什么,这时才一副恋恋不舍的样子回到了悬研其他成员的身边。



“好了——”



宿木说。



“呜哇!他真的说了‘好了’!大侦探说‘好了’!”



“吵死人了,白痴。”



耕助老实不客气地往可伦坡脑袋上招呼过去。



这一下似乎让可伦坡也痛得不轻,他用裹在袖子里的手摸着脑袋不做声了,等着宿木接着往下说。



宿木突然背转身去挥了挥手。



“我该告辞了。”



他打算走到外走廊上去。



“喂,给我等等!”耕助一把抓住了宿木的肩膀。“你要到哪里去啊!什么叫告辞了?你不是正要在大家面前解谜的吗。”



“咦?各位想听我讲吗?”



“那是当然的啊!话说,世界上哪有你这种侦探啊,自己把案子解决了就满意地回去了!之前还骗我们说什么‘就交给我了’,自己的事情办完了就马上走吗?”



“……啊,原来各位不是替我送行啊,我正奇怪大家为什么都专门集中在这里呢。嗯——,不过没什么时间了……好吧 ,我来解释。”



“你干吗一副不情不愿的样子啊。”



“因为我赶时间呢,虽然看起来可能不大像。”



“啊——,烦死了!你这家伙真是我行我素啊……”



“喂,耕助,”可伦坡插嘴说。“不要责备侦探先生,侦探这种人就是命中注定要神出鬼没的,比如说明智小五郎,在侦查的过程中装病玩失踪是很平常的啦。这位侦探先生还没装病呢,已经很好了!”



“你这也能叫维护他吗。”



“总而言之!”阿透说。“我们先回教室吧?这样下去真的要冻成冰棍了。”



可能的话,宿木本想立刻离开这所学校,但无奈之下,他也只得继续陪着他们了。



要想继续前进,只能尽快把这里的问题解决掉了。



然后,让这场祭奠画上句号。



不——祭奠这个词不知怎么地感觉不太合适。



其中的理由他现在隐约明白了。



没错,这不是祭奠,而是复仇。



一行人走进炉子所在的教室,都立刻察觉到了异常,不由得停下脚步。



——空气是冰冷的。



“啊!”可伦坡大声叫道,跑到炉子跟前。“火!火熄了!煤油用完了!”



“真的假的……这样一来跟在山里遇险有什么区别啊!”耕助的身体颤抖起来。“在别人发现我们之前,我们必须在这种严寒天气里面一直这样等着……”



“啊……我们要……死在这里了吗……”



艾勒里就地蹲下,撑开伞把身体藏在里面,就像乌龟藏进壳里面似的。



“这下不是开玩笑的,真有冻死的危险了……”阿透惨白着一张脸说。“至少蜡烛没熄的话,还可以找些东西来烧着取暖……”



“你干吗不早点说啊!”



“我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啊!”



“你这混蛋,对着学长发什么脾气!”



“我没发脾气!”



“喂、喂、喂,你们都别慌!”



“变态请不要说话!”



“咦、咦?阿透同学?”



“各位不用这么慌张,”宿木仍然保持着一如既往的沉稳出面调停。“生火这么简单的事,大家在童子军训练的时候都学过的吧?我可是很擅长生火的。”



“说到底,要是你早点打电话报警,事情也不会变成这样了!”



耕助一把揪住宿木的胸口。



宿木的墨镜跟着掉到了地上,露出了他深海蓝的眼睛。耕助突然莫名感觉有点尴尬,松开了手。



宿木轻轻叹了口气,拾起墨镜重新戴好。



“我们首先回到体育馆,把那里比较大的蜡烛都收集起来吧。虽然跟炉子是不能比,但总比没有任何能生火的东西好,”宿木若无其事地接着说道。“然后我们最好转移到一个更小更狭窄的房间去。”



“好,那大家赶快去收集蜡烛吧!”可伦坡突然开始掌控指挥权。“我们一定要保住性命回家!都听到了吗?我不会再让任何人丧命了!”



“专挑这种时候耍帅有什么用啊,这家伙真是动不动就来劲。”



耕助无可奈何地说。



“话说,解谜呢?”



阿透问。



“啊,也对,那我们就顺便在体育馆说吧。”



宿木和悬疑研究会的成员们回到了体育馆,开始分头捡立在地板上的蜡烛。不同种类的蜡烛可以点上几十个小时,虽然当做暖气用是不大可能,不过总比什么都没有要强。



“现在已经顾不上保护现场了呢。”



阿透说。



“也许迫使我们像这样破坏现场也是凶手计划的一环,他可真是聪明。不过案件的谜团已经破解,这也不成其为问题了。”



宿木说。



“对了对了,关于这件事,”可伦坡一边把蜡烛统统塞进自己那件松垮垮的风衣口袋里一边说。“您是不是可以给我们解释一下案件的真相了?”



“好吧。关于在这个魔幻的杀人现场到底发生了什么——我就简单解释一下吧。”



宿木优雅地摊开双手,走到尸体旁边。悬研成员们都不由自主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定定地盯着他,几乎看入迷了。



“解开谜团的关键,全部都留在这个杀人现场。而关键所在的物品——”



“是我发现的烧过的线头!”



可伦坡举起一只衣袖太长的手。



“没错,”宿木指着他说。“正是可伦坡先生发现的线。虽然烧过之后所剩无几,但我认为之前实际上是一条比较长的线,应该是凶手把它点燃的,打算毁灭证据。从这个方面来考虑,这毫无疑问是非常重要的证物。”



“说到密室里的线,就是用来绑在门锁旋钮上从外面把门锁上的吧?”



耕助偏了偏头说。



“这次应该不是这种用途。大家之前已经讨论过了,很难确定这个密室是否存在钥匙,因此用这种手法上锁并没有意义,想必这根线是别有用途的。”



“别有用途?”



“为了弄清楚这一点,我们需要把它跟其他证物组合起来考虑。只不过——在此之前,让我们进一步探究一番从烧剩的线上还能推断出什么。”



“还有什么其他的?”



“烧剩的线掉落在现场,这就意味着,我们可以认为是凶手没能将它收走。”



“咦——,是这样吗?”耕助皱起眉头说。“难道不可能只是他没发现自己掉了东西?”



“凶手试图将其烧毁以毁灭证据,在这种情况下,他不可能没有发现它遗落在现场。”



“哦,也对。”



“不过准确来说,凶手‘试图毁灭证据却没有全部烧完’,他‘没有发现’这一点,这应该是事实。那么凶手在什么情况下会遭遇这种困境呢?”



“难道是有人指示他这么干的……?”



可伦坡回答。



“原来如此,就是说凶手有共犯吧。的确,如果说共犯是个比较粗心的人,他‘试图毁灭证据却没有全部烧完’,并且自己‘没有发现’,这是有可能的。此外,假如凶手没有向共犯确认现场情况,那么没能收走证据也说得通。然而,既然凶手制定了如此周密的计划, 要是被共犯搞砸了,对于凶手来说这肯定不符合他原本的打算。”



“您的意思是说没有共犯?”



“不,我不能断言有没有共犯,完全有可能会有。但首先,我们要以没有共犯为前提来进行推理。在对所有推理进行过论证之后,假如只能按照有共犯的情况来考虑,到时我们再回到这个思路上来。”



“但是我觉得凶手自己也不可能一时疏忽把想要烧毁的证物留在现场……”



“不,有一个可能,很简单,就是凶手当时不在现场。线烧起来的时候,由于凶手身在别处,所以他既没办法确认,也没办法把它收走。”



“怎么一回事?”阿透抱着胳膊说。“现在格雷就死在这里,要是凶手不在这里,那他要怎么杀她?”



“运用一些手法就有可能实现。这次案件的主题,在密室类型中应该是属于‘远距离杀人’那一类吧。凶手人在别的地方,保证自己有不在场证明,同时在封闭的房间中杀害格雷小姐。”



“这真的办得到吗?是什么样的手法?”



“那么让我们再检查一下散落在现场的几样证物吧。”



·烧剩的线



·烧剩的纸



·立在体育馆地板上的蜡烛



·充当凶器的蜡烛



·落在尸体周围的球形蜡粒



“在注意到落在尸体周围的蜡粒时,我就接近了杀人手法的核心。大家请看。”



宿木捡起了落在脚下的球体形状的蜡粒。



这个小蜡球直径大概只有几厘米。



“这是……蜡融化之后凝固形成的吧……”



艾勒里蹲在尸体旁边说。



“正是如此。然而一般情况下,从一米左右的高度滴落的蜡会在地板上溅开,形成王冠形状的痕迹。如果从更高的地方滴下来,在地板上留下的痕迹范围就会更广。那么,在什么情况下,融化的蜡不会在地板上溅开,而是凝固成一个小球呢?”



“这可能吗……?”



耕助用怀疑的眼光注视着宿木。



“是蜡烛就有可能啊。比如说从高于一米的高度……或者更高的地方,例如五米十米的高度,融化的蜡滴落下来的时候,落到地板上之前,有可能在半空中就受冷凝固了。”



“十米的高度……”



以可伦坡为首,所有人都抬头望向体育馆的天花板。天花板应该至少有十米高。



“这如同珍珠一般的证物告诉我们,蜡烛是在天花板附近燃烧的。”



“不不不,这怎么可能啊!凶手是怎么爬到天花板上去的?难道是沿着墙壁攀上去,顺着房梁一直爬到尸体上方的吗?他一只手还得拿着蜡烛啊?那样也太蠢了吧。”



“不,凶手没有必要拿着蜡烛爬上去,只要让蜡烛升到天花板附近就可以了。”



“啊?越说越不明白了,干吗要让蜡烛升到天花板附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