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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开场白(1 / 2)



话说回来,“起始”与“终结”毫无疑问是表里一体的概念。



因为有起始,才会有终结。



因为有终结,才会有起始。



没有开始的东西不会结束,没有结束也不会再开始。



我们既没有办法让从来就没有开始过的事情结束,无法结束的事情说到底也没法开始。



※等等,作者你这凑字数大法太明显了吧



人总会死去。



已经开始的人生终将迎来结束。换个角度想,人生就是向死亡一步步迈进的过程。无论谁都无法逃脱死亡的命运,只能向着唯一的重点,在时间的轨道上不断向前。



那么,生命——不就可说是生来即死吗?



在开始的时候已然结束。



在结束的时候已然开始。



就如同莫比乌斯环一样没有正反之分,看似相反却实际相似的表里一体关系。



其为起始——亦为终结。



其为生,亦为死。



这样的话——人究竟是为了什么而活的呢?



为何理解了自己有朝一日终会死亡——知道自己背负着无法逃脱终结的枷锁,却还要前行呢?



说到底,死亡是不是真正的终结,这个问题或许还有讨论的余地。如果真的有轮回转世的话,死亡便是一场去往来生的旅行。终结和起始是同等的。



终结一开始就存在着。



那么,所谓生无非是——



“……想着这些有的没的结果一天就这么过去了……”



我带着深深的后悔与自责抱头哀叹。



地点是我的房间。



时刻是傍晚五点多。



日期——是暑假刚刚开始没过几天。



对于大部分学生来说,暑假——是天国(Heaven),是圣域(Sanctuary),是乐园(Eden),是乐园(Paradise),是理想乡(Utopia),是理想乡(Shangri-la),是黄金乡(El Dorado),是桃源乡(Xanadu)。



而要是没有作业压力的暑假开头,那简直就是好上好双加好。



我擅自把这段时间叫做“黄金暑假”——另外,还有一个更加美好的“白金暑假”,是写完所有作业之后的暑假。虽然我自己这辈子还没有实际体验过一次,但可以毫无顾忌玩个痛快的暑假,实在是太棒了。闲话不多说了——总而言之,现在可是黄金暑假,虽然不及白金暑假,但依然美妙无比的时间。



“贵重(Precious)而不可侵犯(Untouchable)而唯一无二(The Origin)的一天(Independence Day)……就被我浪费在胡思乱想之上了……”



“安藤同学,你的标音太烦了,说话能正常点吗。”



坐在小茶桌对面的彩弓受不了地开口道。毕竟是暑假,所以彩弓穿着的是便服。她一副以黑为基调的凉爽打扮,但并没有露出过多的肌肤。



“最开始不是彩弓问我‘今天一天都干什么了呀?’的嘛。”



“我只是问一个不痛不痒的问题来铺垫而已。”



“拜其所赐……我都客观地把自己重新审视了一遍……”



彩弓来之前我都完全没放在心上去啊。



冷静下来回顾今天一天的事情,才发现自己是怎样大把挥霍了大好时光。



从上午开始胡思乱想……一不注意就傍晚了。



我到底都干了些什么啊……



居然把黄金暑假的一天就这么浪费掉了。



“这不是很好嘛。安藤同学应该更加重新审视自己。”



彩弓一脸微笑地口出伤人。



“唉……还是不该临时起意就去做什么伦理的作业啊。学着学着脑子就进入了哲学状态。”



“说起来,安藤同学选修课选的是伦理呢。”



我点了点头。



我们高中要求高二学生选修一门社会学科,从统称公民教育的 “现代社会”“政治经济”“伦理”三门学科中选择自己想要履修的科目。



大部分的学生都会选择现代社会,但是我选的是伦理。这门课似乎不怎么热门,整个年级选这门课的也不过寥寥十人。



“真是想不通,为什么伦理就那么冷门啊?”



“因为是普通学生平常接触不到的科目吧。”



“我现在学的最开心的就是伦理课啊。”



伦理。



当初只是因为排除了不擅长的现代社会和政治经济才选的这门课,但是学着学着,就不知不觉地迷上了它。



伦理的内容——已经出离了有趣。



孟子提出的性善论!



荀子提出的性恶论!



苏格拉底的“自知无知”!



柏拉图的“理念论”!



霍布斯所著《利维坦》!



尼采所著《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



笛卡尔所提倡的“我思故我在(Cogito ergo sum)”!



十八世纪德国的革命性文学运动“狂飙突进(Sturm und Drang)”!



这是什么,太帅了吧……!



出现的名词和学习的内容都能震撼我的心灵。我生来第一次感受到学习原来是这么快乐的一件事。



伦理,太帅了。



“毕竟伦理的内容基本是都是‘谁谁谁这样思考,相对地谁谁谁又是这么思考的’一类的内容呢,适合喜欢记住这种思想的人。反过来说,不喜欢的人也学不下去。”



嗯,这我也明白。对我来说学的很开心的科目,对别人就可能是对牛弹琴的课。



“比如吧……我知道性善论和性恶论实际上观点是相同的时候,可是感动的不得了啊。”



非常简单地说:



性善论——主张人性本善,要保持这种状态,与人为善。



性恶论——主张人性本恶,必须要加以矫正,人心向善。



两者起点完全相反,但最终都达到了人需要“向善”的结论。因为这两种学说的称呼,容易让人误解为关于人生来为何的讨论(事实上,我也曾误解了)。但这两种主张,均强调了后天教育的重要性。



性善论与性恶论。



虽然说法不同——但主张是一样的。



我对这个事实感到十分感动——



“可是我把这件事告诉朋友还有老姐的时候……他们都说‘所以又怎么了?’,话题就此打住了啊……”



所以又怎么了?



他们这么一放话,纵使心有不甘,我也只能闭嘴了。



这类经验我已经见怪不怪了。像最近已经快成为主流文化的“薛定谔的猫”,我当时第一次知道的时候也欣喜无比洋洋得意地告诉家人和朋友,最后却也是只得到 “所以又怎么了?”



这种冷淡的话语,冷淡的视线,冷淡的态度。



“这还是习不习惯的问题。我觉得只要安藤同学自己感兴趣,能够好好学,就没有问题啊。虽然我很明白想把自己的感动分享给别人的心情……”



分享感动。



同感。



“安藤同学?”



“啊,不,我没事。”



我摇了摇头。



“彩弓,机会难得,让我们好好讨论一下伦理好了。首先咱们来谈谈尼采的名言‘神死了’吧?”



“……不必了。我今天来并不是想要讨论什么伦理学问题。”



“那——是为了什么呢?”



我问道。



一字一句地问道。



“彩弓今天,是为了什么,特意到我家来的呢?”



“…………”



彩弓陷入了沉默。



她罕有地,非常罕有地僵住了表情,一语不发。



事情开始于老姐的敲墙大法。



安藤真智。



她是大我两岁的姐姐,因为生在三月(March)所以叫做“真智(Machi)”。



其真面目——乃是将弟弟如同奴隶般使唤的独裁者。嘴上从不饶人,出手比动嘴要快,简直就是近些年式微的暴力女主角。



在我这个弟弟眼中她基本就是不良少女级别的危险人物——但是令人出乎意料的是,她在外面表现似乎很不错,从小学到初中直到高中都是个成绩优秀品行方正的优等生。



看来只有我会受到她残忍的对待。



我甚至感觉到自己对她有些特别——那才有鬼了。我倒是时常在心里对她呐喊“别装什么老实人了好吗!”



时间是今天傍晚。



老姐突然毫无前兆地敲了墙。



敲墙大法。



乃是老姐的恶癖之一。



我的房间和老姐的房间是挨在一块的,但不知道为什么墙壁非常的薄。我在这边一个阳光灿烂,隔壁就能听风是雨。



于是乎,我在这边但凡搞出点什么动静,老姐就会立刻施展敲墙绝杀。



沉浸于自己的世界时突然到来的巨响,这已然是声音的暴力,无论是对心脏还是对精神都不太友好。这种响声会对对象造成极大的心理压力,简直就是恶魔的行径。



估计老姐只是抱着稍作提醒的心态毫无顾忌地敲墙而已——但是,容我说个但是。



愿打不愿挨这种事情世界上可是多了去了。欺凌问题不也是因为加害者和受害者感受的差异才催生出来的吗。



她每每的敲墙,都会消磨一点我的心灵。每每心灵被消磨的时候,我就会有一种快要堕落成野兽的错觉。



精神被一点点追逼,焦躁被一点点累加。



我已经快要达到忍耐的极限了。



我必须要宣示自己反叛的意志。弟弟对姐姐的以下克上。我要对那个看我老虎不发威就当我病猫的女人,展示出我内心沉睡的修罗之牙。



叛逆的时刻业已来到。



伴随着喷薄而出的【杀意(冲动)】——我向着墙壁大声咆哮。



“对不起老姐!我再也不敢闹腾了求放过!”



…………



咳。



咳咳咳,今天还是放过她吧。



嗯。俗话说忍一时风平浪静嘛。所谓忍者就是善忍之人嘛。以及我感觉再雪藏一下内心里潜伏的修罗之牙也不是不好嘛。倒不如说我本来也没怎么放在心上嘛。敲个墙而已,我不屈的精神力根本就没受到一点伤害嘛。



“……啊,不。”



墙壁的另一头,老姐的声音略带犹豫。



奇了怪了,按平常,敲墙的同时就应该有破口大骂才对。反射性地就跪倒在地上的我顿觉奇怪,慢慢抬起头来。



“寿来,我又没生气,不用道什么歉。”



“啊?那为什么敲墙啊?”



“找你有事啊。”



“有事敲门不就行了啊?”



“我就那么一手滑。”



手滑是什么鬼。



手滑就能敲墙吗。



事到如今仔细一想,我刚才根本就没出声啊。我就对着桌子闷声心想着世界的起始与终结而已啊。



根本没有被她敲墙提醒的理由。



“什么嘛,白费我做出那么流畅的下跪动作。”



“被我稍微吓一下就能跪下去,你这奴性也真够可以的。”



“你以为是谁的错啊,谁的错啊……”



真讨厌自己一被敲墙就反射性地跪下道歉的习性。这全都是每天老姐跟敲锣打鼓似敲墙的错。



将来她可能会变成动辄敲桌子刁难部下的银行职员吧。



“受不了……老姐既然是女生,就别老敲别人的墙,多想想怎么让男人敲自己的墙(壁咚)啊。”



“想那个是要做甚?敲墙扰的近邻不得安宁的人有什么魅力啊。”



“不是那个意思,是另一个意思。”



“哪个意思啊?”



她反问道,一下把我哽住了。呃,解释好麻烦啊。



“敲墙(壁咚)有两种,一种就是老姐动不动就做的那种对邻居的牵制及威吓行为。”



“哦。”



“然后另一种就是帅哥把手搭在墙上让女生无路可逃的壁咚。我是不太懂,不过这好像是女生的梦想。”



“啊,那个啊。”



我词不达意的解释好歹还是让老姐明白了。



近些年来,敲墙(壁咚)这个词的两种意思都使用颇广。



个人认为前者才是正确的……不过在乌龙派出所里是用的后者的意思啊……



“搞不懂。寿来,这真的是女生的梦想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