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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之三 黑田官兵救出作战(1 / 2)



地点是英贺神社,良晴与鹿之助正在持续修行当中。



「咕噜咕噜咕噜……」



被绳子倒吊在树枝上的良晴头下脚上地浸在水井当中,每当他在水里面「咕噜噜噜」地挣扎、快要窒息而失去意识时就会被拉起,并在「呼~呼~呼~」气喘吁吁呼吸到一半时再被降到井里。



良晴不断地做著如此乱来的修行。



「咕噜咕噜……这、这、这种修行到底有什么意义啊?」



被倒吊的良晴肚子喝了太多水而胀了起来。他对握著救生索的前鬼出言抗议。



「别又哭又叫的。为了学会消去气息、从对方眼中消失的隐形之术,这可是必要的试炼。」



「我只觉得这像在修行水遁之术就是了。」



「我会跟随你到书写山,到时候隐形之术由我完成。你只要学会进入无的境界就行了。」



「无的境界啊……咕噜咕噜。」



「就是不论多么痛苦,甚至连呼吸困难这件事都意识不到的境界。不会不经意地扰乱『气』,与天地融为一体的境界。」



「……道理我算是懂……可是我不会在到达那种境界前先死掉吗?」



「只要你活著达成这个境界,就可以透过我施展的隐形之术从敌人眼中消失;如果死掉的话就救不成官兵卫,就这么简单。」



「……等一下喔……我现在的样子……好像在哪里看过?啊啊!想起来了,官兵卫的塔罗牌!」



被倒吊的良晴口中喷著水大喊。



「这就是『倒吊男』嘛!官兵卫你的塔罗牌算中了!很厉害嘛!」



「喔,突然有干劲了喔。」



「你等我,官兵卫!!!!!!」



在如此大喊的良晴一旁,鹿之助正在接受英贺婆婆的修行。



上衣被脱光,只靠两手勉强遮住胸部的鹿之助双腿盘坐在神木的底下。



鹿之助的双眼还被布条蒙住。



英贺婆婆用一条绳子垂在树枝下,并在鹿之助的头上高速绕圏。



「嘿!」



她不时用香板挥向鹿之助白皙的肌肤,发出「啪!」的声响。



「……啊,好痛……」



被蒙住双眼的鹿之助无法得知何时何处会被香板打中,每被打一下就只能全身一颤、承受痛楚。



「呼~呼~呼~真是七难八苦。多来一点。拜托多来一点!」



「嘻嘻嘻。你的皮肤越打就越粉红,而且精神也越来越好。这个女孩还真有看头啊。」



「呼~呼~呼~被、被打太多次全身好痛。啊啊,真是七难八苦。」



「奇门遁甲兵法所要具备的是能够察觉敌方『进攻时』产生之『气』的敏锐直觉。只要不用眼睛,光靠气息就能察觉我香板的动向,这样就算合格啰。嘻嘻嘻。」



戳!



「啊啊!那、那是胸部……!拜托不要用戳的,太痛了!」



「喔喔,把遮住胸口的手拿开。嘻嘻嘻。尽管前鬼那位贵公子体谅你转头看向了另一边,不过猴小子却看得一清二楚喔。」



「不要啊啊!请主公您不要看我!」



「抱、抱歉!比、比我想像的还、还要大啊!」



「不要特地讲出来啦!」



「不好,相良良晴你迅速远离无的境界了。」



噗通。



前鬼抓著绳子的手一松,良晴便一头栽入井中。



「咕噜咕噜……」



「咦?主公?你已经沉到井里了吗?」



「不过是小女孩的裸体,真是无药可救的小子啊。哎呀不过还真是年轻呢,嘻嘻嘻。」



「呼~呼~竟然被主公看见鹿之助这副下流模样,真是七难八苦。」



「看招,再吃这记!」



「唔?我用心眼看到香板的动向了!」



啪!



「好痛……!啊啊,鹿之助是个坏孩子,所以才会受到这种惩罚吧。呼~呼~呼~」



「喂喂。是要你躲开香板,你怎么反而故意迎上去了呢?」



「……咳咳!等一下,好不容易被拉出水井,怎么又看到鹿之助不成体统的样子!给她穿件上衣啦!」



「抖抖!我感受到主公苦恼的『气』了!真是七难八苦……!」



就这样过了一段时间,良晴与鹿之助的体力都耗光了,于是便小憩一下。



不过也只能休息一小段时间。



气喘吁吁的两人穿好上衣、肩并肩地瘫在大树底下。



「……咳咳咳。已经晚上啦。真、真的能赶上吗……明天就要执行作战了,我却还达不到无的境界。」



「我已经可以感受到主公苦恼时的『气』喔!」



「唉,因为必须拯救半兵卫和官兵卫而感到焦急,却还是被女色扰乱内心。你能不能用铁锤敲我的头一下啊?」



「主公您要挑战七难八苦了吗!如果您接受使用日本刀的话──」



「那会死人吧!」



这个时候有道人影突然冲到良晴等人面前。



「主公!大事不妙!」



人影的真正身分并非是良晴期待的五右卫门。



而是川并众的副队长,前野某某人。



而且他全身上下都是伤。



良晴察觉到大和发生预料外的状况。



「到底怎么回事?」



「大和的松永久秀谋反了!」



「你说什么?」



「是第二次谋反!更糟糕的是那头女狐狸的居城‧多闻山城距离东大寺的正仓院没多远!僧兵与松永军开始激战后,我们就无法接近正仓院了。」



「五、五右卫门在那边吧。五右卫门不能想办法解决吗?」



前野某某人双膝一软、跪在地上,豆大的泪珠流满脸地大吼说:



「──老大她、老大她……败给松永久秀而死啦啊啊啊啊啊啊啊!」



那个有如妖怪的女人竟然使用傀儡!



老大被那家伙制住,反而被杀害……



尽管大家决定全体自裁,不过我喝止他们,告诉他们必须先向主公报告,所以才会来到这里──



「不行了,说不下去了!老大啊啊啊啊啊啊!」



前野某某人大喊一声后趴在地上纵声号泣。



「怎么会这样……」鹿之助勉强挤出声音。



然后。



良晴在不知不觉间站了起来。



「……松永久秀……竟然在这种时候再次谋反!为什么!为什么要背叛信奈。不可原谅……!」



「慢著,小子你要去哪?」



从树枝上跳下来的英贺婆婆用香板敲了良晴的肩膀。



「去大和!我要替五右卫门报仇!躺在本能寺的信奈有危险了!」



「愚蠢的家伙!」



额头被「啪」地打了一下。



她完全消去攻击气息,良晴根本躲不掉。



眉间被划出一道伤口、血喷了出来。



「好痛!你干什么啊!」



「嘻嘻嘻。内心浮躁到连眼前的香板都躲不开,你没有资格去,蠢才!」



「呜。」



「三天三夜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会中断修行的约定怎么了!」



「……呜……」



「你这样学得会隐形之术吗?」



「呜呜呜。」



良晴深呼吸了几次。



我要冷静下来。



如果现在被愤怒激情吞噬的话,所有的一切就功亏一篑了。



「小子,你要放弃拯救官兵卫吗?」



「怎么可能放弃。可是因为我太贪心而分散战力,所以才害得五右卫门──」



「大笨蛋!现在后悔又能怎样!」



「阿婆。除了半兵卫外,我是不是也太依赖五右卫门了?」



「她是个会对你的委托感到麻烦的家伙吗?」



「……不是。五右卫门是……我的搭档。我们会托付彼此的性命与梦想。」



「如果小子你遇到相同的状况,你会后悔吗?」



「才不会。」



「那个叫织田信奈的无法一个人渡过这种难关吗?」



「……不。信奈不是那么软弱的人。」



「嘻嘻嘻。那我就不唠叨了。」



「……是啊。」



前野某某人一边怒吼说:「为了代替又小又会大舌头、肌肤又水水嫩嫩的老大,我们川并众会负责救出又小又爱哭、肌肤又有光泽的半兵卫妹妹!主公这就去救又小又嚣张、肌肤又有弹性的官兵卫!」,一边朝著大杉树跳去。



他似乎做好了盗取兰奢待不惜牺牲性命的觉悟。



英贺婆婆对面露将死之相的前野某某人说:



「站住!那个叫五右卫门的真的死了吗?」



「……那是……不,那是……」



「尸首在哪里?」



「老大的尸首不知道消失到什么地方了。」



「喝!我喝!没看到尸首就不能断定是死了!」



「对喔!搞不好老大只是受伤躲起来而已!」



「也有可能是那样喔。嘻嘻嘻。」



「谢谢你,阿婆!喔喔喔喔喔喔,四肢都涌现力量啦啊啊啊啊!」



不一会儿,前野某某人的身影便没入了黑暗。



他脸上的将死之相也消失无踪。



「真是的……所谓的妄想、幻想就要这么用。对前赴战场之人而言,名为『梦』的幻想是必要之物。」



「也就是希望吗……」



「这样的话那个男人也不会白白浪费性命了。嘻嘻嘻。」



「你的意思是说,刚刚的话都是谎言吗?」



「鹿之助,人无法知道什么是谎言、什么又是真相,更别说这里是播磨,没有千里眼,谁也不清楚大和发生了什么事。」



良晴说:「我有点理解什么是无之境界了」并点了点头。



「我终于理解信奈经常哼唱『如梦又似幻』这句曲子的意思了,阿婆。那家伙唱著《敦盛》时是在追求著什么吧?」



「小子啊,你要怎么做?要前往大和?还是留在播磨呢?」



良晴忍住了,忍住想冲到大和确认五右卫门安危、从久秀军队中救出卧病在床信奈的冲动了。



良晴决定要将所有果实全部装进名为「相良良晴」的袋子里面。



现在就相信拥有相同梦想的伙伴,自己则是要专心克服眼前的试炼。



那就是「捡起所有的果实」这句话的意义。



相信五右卫门,相信信奈。



还没呢。



还不能肯定本能寺之变发生了。



织田家诸将分散各地,所以才会让人以为已经凑齐发生条件。



可是,命运的武将、明智十兵卫光秀没有背叛信奈。



松永军并没有涌向京都,而是不知为何在奈良与僧兵交战。



这给了信奈应对的时间。



即使信奈手头兵力很少,但仍然有时间。



信奈应该拥有足以突破困境的实力与意志力。



信奈一定可以逃出生天。



所以我要灌注所有心力克服眼前的难关。



为了忍耐,良晴抱著双臂。



指尖陷入自己手臂的肉里、滴出了鲜血。



「我要留在播磨!绝对会在天明前学会隐形之术!」



「主公,我也会竭尽全力修行。」



「嗯,一切就看明天,鹿之助。如今同伴们分散各处,能够拯救官兵卫的只有我们了。」



「是!」



嘻嘻嘻。英贺婆婆愉悦地笑了。



「毛利主力军即将抵达播磨啰。机会只有明天。今晚把隐形之术学会,明天究竟能不能救出官兵卫呢?」



「一定会救出来。我相信五右卫门。忍者有装死脱逃的忍术,我也曾经半藏使用的微尘隐之术而活下来……所以──」



良晴奋力大喊。



或许只是个梦。



或许只是名为希望的区区妄想。



可是。



这个梦并不是我孤独一人时做的梦。



所以──



「五右卫门才没有死啦!」







隔日一早──



山中鹿之助率领的相良军团现身在雾气缭绕的梦前川西岸。



鹿之助一马当先渡过梦前川。



「全军听令,不要理会书写山。我们的目标是夺回西播磨的上月城。」



她头上戴著新月鹿角盔。



山中鹿之助做好了在此捐躯的觉悟。



这并不只是为了想死才去死。



这支部队是为了引出宇喜多直家并牵制住他的佯攻部队。



为了争取时间以拯救黑田官兵卫,他们做好了死也要与直家军奋战到底的觉悟。



「如果在毛利主力军进入播磨前夺回上月城,就可以孤立书写山的宇喜多直家、断其退路。我们则是要固守上月城、截断毛利与宇喜多会合。快点!」



「今天可能就是死期,但我还是要完成任务!」



「有道理、有道理。」



领头的是身经百战的尼子十勇士。



以及在金崎加入相良军团的历战猛者。



其中有一小撮黑田家的武士喊著「我们是为了救出公主!」而加入阵容。



尽管为数只有几百人的黑田家家臣团大多前去包围三木城,但是鹿之助为了拯救官兵卫而只身前往宇喜多直家据点的行径仍然令他们感动落泪,所以便挑了武功高强的人组成敢死队参与此次的作战。



然而,要是鹿之助无法和英贺婆婆一起成功施展奇门遁甲兵法的话,全军就可能会被庞大的直家军队辗过。



「嘻嘻嘻。临阵磨枪是否真能派上用场呢?」



在鹿之助一旁,辅佐她的英贺婆婆骑著一头牛摇摇晃晃地前进。



「你骑牛没问题吗?」



「让对方觉得我方部队神速前进、撤退,不过实际上我方部队却几乎没有移动──这就是我的用兵术精髓啊。」



妖星在天空中闪闪发光。



那正是松永久秀的命星──叛徒之星。步兵们皆对其感到畏惧。



鹿之助祈祷著。



尽管头上不见明月,但她仍然祈祷说:



「──这不是为了我,是为了吾主、为了黑田官兵卫大人,请赐予我七难八苦吧!」



听到鹿之助的祈祷,步兵们的动摇瞬间消失了。



「诸位,我们非要让这个艰困作战成功才行,千万不要放弃!」



喔喔喔!──士兵们发出咆哮。



「全军正面突击书写山。要虚进实退、虚退实进。我们上!」







「鹿之助似乎开始行动了,前鬼。」



「嗯。宇喜多直家是个聪明人,迟早会发现那是佯攻作战,快走吧。」



同一时间的相良良晴。



他正一手拿著英贺婆婆给的地图一边入侵书写山的深处。



他跟著前鬼一起。



尽管途中数次遭遇宇喜多军的哨兵,不过藉由刚刚学会的隐形之术勉强藏起身影,他躲过了危险。



隐身后攀上险峻山道、攀上后再次隐身。



连一刻喘息时间都没有。



「是哨兵。前鬼,又来了!」



「不要慌。准备唱诵真言。」



良晴躲在草丛中与前鬼一起结起手印、念出真言咒文。



哨兵们来到良晴的眼前──



「是我想太多了吗?」



「一个人也没有啊。」



他们却只是歪著头感到疑惑,然后便走回去了。



待敌人气息消失后,良晴与前鬼继续爬山。



「不过真是不可思议,为什么哨兵会看不见我们呢?」



「不是那样,只是我们深信自己隐形了。」



「深信?」



「这个想法将会感染对方的内心。尽管传染这种思想的施术者是我就是了。」



「这是所谓的幻术吗?看起来像是某种催眠术耶。」



「就算力量衰退了,但这点程度的能力我还是有的。」



两人来到一个视野良好的隘口。



良晴看著底下的姬路城,并摊开英贺婆婆给的地图。「可能是地牢的位置有五处。官兵卫应该已经不在原先五右卫门目击到的那座地牢,所以删去后还剩下四处。」良晴喃喃自语著。军队的骚动声、枪戟互击的金属声响自遥远的山底下传来。



战斗已经在山脚下展开。



很明显的,为了抓到山中鹿之助,宇喜多直家几乎将所有兵力都投入了战场。也因为如此,哨兵人数才会大幅减少。



「如果一个个检查就来不及了。前鬼,我们分头行动吧。」



「不行,必须要有我才能完成隐形之术。单独行动就会被发现。」



「只好叫醒蹭腿妖追踪官兵卫的味道了。喂,快起床!该你出场了!」



「……呣……我早上起不来……」



附在良晴身上的蹭腿妖好像还想睡。



它不太愿意从怀里出来。



「大懒虫!你的主人快没命啦──!」



「相良良晴,安静点。」



「啊,对喔。」



「去下一处可能地点吧,相良良晴。我的力量在这段时间里还在持续减弱。」



「重新贴上的护符效力快消失了吗?」



「就是那样。原本主人死去后我应该也会跟著消失才对。」



「如果你这次消失的话……?」



「那就结束了。我将返归虚无。」



前鬼直到现在还没有提过自己的事情。



尽管他是个式神,但除了偶尔会露出狐狸脸外,他几乎与人类无异。



前鬼就在顺著山道往上爬的时候开始喃喃说道:



「被主人召唤成式神前,我一直都在长眠喔。相良良晴。」



「长眠?」



「切断人世间缘分沉眠著。我在过去曾经以人类的身分活过呢。」



「人类?所以英贺婆婆是你的老朋友吗?」



「我和英贺婆婆的那位古老祖先有段特殊缘分。」



「祖先?我记得那是阴阳师芦屋道满。还真是久远的事情啊。」



「婆婆她那句『道满的第六十代孙』是在吹牛。」



前鬼看著头上那片蓝天。



「我啊,只想睡著,让人世间的一切随风而去。有形之物必会毁坏。就算想保护那些东西也不代表真的能够保护住。如果想守护什么,实际上就可能在妨碍其变化、成长。不只是人类,国家也是如此。」



「不要讲那么复杂的东西,我不懂啦。」



良晴还无法消化前鬼想要传达的讯息。



这个男人应该不会在这种场合突然只想聊聊回忆吧。



「被主人召唤为式神时,我对她擅自叫醒我这件事感到不快,因此对她的态度非常差,不打算为她做事。」



「那是半兵卫与我、信奈相遇前的事情吧。半兵卫召唤你的目的是什么?」



「主人战战兢兢地对我讲了她的志向,她要以军师的身分培育出天下人、终结这个乱世。而且更有趣的是,她想让这个国家重生为人类的时代,并扫光所有笼罩这个国家的怨念与遗恨、终结古老的黑暗时代。所以才会需要我的力量。」



「以现代的语言来说,就是要终结中古世界吧。」



「那个目标等于是要让阴阳道消失喔。我当时心想,她还真是个怪异的阴阳师呢。」



「所以你就成为了半兵卫的式神吗?」



「不,主人当时已经是抱病之身。一旦切断大地的龙脉后,她自己的寿命也会因而缩短。我将事实摊在她的面前,告诉她虚弱的身体与过分纤细的心不可能达成那个理想,应该一边感谢上天让她活下去,一边过著安稳生活就好,不要再有那种理想,什么事情都不要做。」



前鬼的话音戛然而止。



「……那,半兵卫她……」



「她没有因此而哭泣,只是露出苦涩的微笑低声说:『一下子就被看穿啦』。主人知道自己寿命不长,再加上非常怕人的个性,她自己很清楚可能无法遇到理想的君主。之所以会召唤我这种危险份子作为式神,这是主人所下的最后赌注。」



「……原来如此。」



「主人放弃了一切,就像要忘掉深藏内心的志向般,过著晴耕雨读的生活,之后为了对养育自己的安藤伊贺守尽忠,才不得已仕宦于斋藤义龙。不过──」



「不过?」



「主人在那个时候终于找到值得托付志向之人了。相良良晴,就是你。」



「……」



「看到你为了开拓未来死而无悔的精神,主人说找到了比终日醉生梦死还要有意义的生活方式。当时主人的坚毅态度与我当初见到她时的模样简直判若两人。」



「半兵卫……竟然在我身上下了那么大的赌注。」



「我也在那个时候想起了早已忘却的人类情感。」



「……」



「你是必须陪著织田信奈一起开创新世界的男人。对织田公主来说,你是必要的。偷听到有关本能寺的那段谈话时,我终于肯定了这点。」



「……是这样啊……」



前鬼突然收起微笑。



「相良良晴,趁现在我先跟你说清楚。如果我们同时陷入险境,你就丢下我自己先逃。」



「你说什么?那种事情我办不到!」



「你一定要那么做。我注定要消失了。这个国家的未来需要的是你,你要理解我家主人为相良良晴赌上性命的意义。」



「……半兵卫……」



蹭腿妖从良晴的背上探出头来。



「真是段佳话呢。」蹭腿妖的眼睛有些湿润。



「蹭腿妖,已经醒来的话就早点说啊!」



「呜呜!呜呜!哭了。全日本都哭了!」



「你赶快做事!我的怀里不是暖炉桌喔。」



「我想再休息一下呦。」



「给我做事!小心我从屁股把你串起来拿去烤!」



「抖抖抖。啊~~我闻到官兵卫的味道了♪」



「真的吗?」



「真的啦~~」



蹭腿妖指的方向是一条陡峭的下坡路。



路旁的草木非常茂密、视野很差。



「前鬼,尽管看起来相当危险,不过根据地图,第三处可能地点应该就在那边。」



「那么我们走吧。」



「好。」



「如果那里是正确地点的话,哨兵数量或许会增加。先用隐形之术藏身起来吧。」



「能边隐形边走吗?」



「我会帮你,去吧。」



良晴一边唱诵真言咒文一边走下山坡。



尽管途中不断遇见哨兵──



(我不在这里,我不在这里,我只是幻象。)



他稳住情绪,藉由前鬼的帮助突破了所有障碍。



前鬼还有余力,可是良晴却快要不行了。



只要内心一乱,这个法术就会解除。



不能焦急、不能生气,也不能不安。



如果无法持续保持无的境界,法术就会解除。



到达转角。



正当良晴心想「路程已经过了一半,再撑一下就行了!」并往前走时──



砰!



一颗子弹飞了过来。



目标是良晴的头。



「虽然看不见样子,不过有人在那边吧!」



是宇喜多直家。



是理应在战场上的宇喜多直家。



他在转角后的位置。



突然从死角开枪。



毫无警戒的良晴躲也躲不掉。



只能对宇喜多直家有如野兽的直觉,还有能够朝著隐形之自己开枪的嗅觉感到吃惊。



只差一点就能救出官兵卫了。



或许是这个念头稍微扰乱了良晴的心,让他没有完全消除气息。



就算如此──



「本大爷不会因为这种程度的欺敌作战而上当,在战场上跟鹿之助交战的是我的替身。」



良晴不过是人类,没有能力避开埋伏在此的宇喜多直家所射出的子弹。



就算被称作躲球阿良,再怎么样也不可能动得比子弹快。



更别说被偷袭。



输了。



已经不可能将所有果实放进袋中了。



只能带著继承半兵卫的志向在此倒下吗?



然而──



「相良良晴,快走!」



有人的速度比子弹还快。



是前鬼。



前鬼如一阵风般冲到良晴面前,并用右肩挡下子弹。



前鬼现出原形。



隐形之术解除了。



「前、前鬼!你……!」



「你还不会被人看到。快跑,快冲去救官兵卫!」



「你不是不擅应付种子岛火枪的子弹……被打到就会消失吗?」



「是男人就不要那么多废话!」



「你如果现在消失,不就再也无法复原了吗!」



「闭上嘴,快走!」



这是最后的别离──前鬼的眼神传递出这样的讯息。



「……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良晴拔腿狂奔。



他用头朝著宇喜多直家撞了过去。



「呜啊?」



隐形良晴的冲撞。



宇喜多直家被一头撞倒。



直家跌倒时,他所握的短枪也跟著掉落。



良晴的隐形之术也在此时解除。



看到良晴骑在自己身上举起拳头的模样,宇喜多直家看著他喊说:「什么?相良良晴!?你从哪冒出来的!」



「笨蛋!为什么不走!去救官兵卫啊!」



前鬼的右肩前端已经开始消失。



「吵死了!我会打倒这家伙!你去接官兵卫,前鬼!」



「你这个家伙到底要愚蠢到什么程度啊!」,



「是啊,我就是蠢到无可救药!」



「反正阴阳道已经凋零,我迟早会消失啊!」



「所以你还不能够消失!你不是还活著吗!」



「你这个男人真的是──!」



良晴对准直家的脸挥拳。



可是没打中目标。



他的侧腹被踢了一脚,并这样飞了出去。



腰部撞上树干。



站不起来了。



「吼喔喔喔喔喔!」宇喜多直家吼著站起身来。



「别以为我赤手空拳就打不赢你,太天真了,小子!」



「……咳咳!」



被逼到绝境的宇喜多直家就像受伤的狮子般危险。



露出拚命表情的他朝倒在地上的良晴脸上踢去。



千钧一发之际,前鬼用剩下的另一只手将良晴拉了起来。



「……咳咳!我以为没有短枪就赢定了……这家伙空手也很强啊!」



「相良良晴,要跑啰!」



「混帐,我的短枪、短枪在哪!」



前鬼与良晴冲下山坡。



短枪掉进树丛里面的宇喜多直家晚了一步。



双方的距离逐渐拉大。



可是他们已经知道要往哪去了。



两人的目的地是关著黑田官兵卫的地牢。



「别想逃!」



直家终于找到短枪,并将它捡了起来。



砰!



砰!



对著两人的背后连开两枪。



良晴全身都感受到了充满杀气的子弹气息。



寒毛不禁直立起来。



距离囚禁官兵卫的地牢还只剩一点距离。



只差一点了!



「到此为止了,相良良晴,再会!」



前鬼突然将良晴的身体往前一踢、将他踹开。



接著他回过头来与拨开树枝过来的宇喜多直家对峙。



前鬼的胸口中了两发子弹。



「……呜……」



式神很怕枪弹。



对枪弹的抗性比人类还低。



前鬼的胸口开始融化。



「活该!解决一个了。相良良晴,你也死在这里吧!」



然而,宇喜多直家却被一道看不见的障壁挡住去路。



前鬼解放出所有残留在自己身体里的『气』。



他的生命已如风中残烛。



「不能让你杀了这个男人。宇喜多直家啊,你得先打倒我才行!」



他的身体有如沙子般逐渐崩溃。



就算如此,前鬼依然持续前进。



他使出全身力气,一步步朝著脸部扭曲成骇人表情并喊著「你这个怪物……」的宇喜多直家走去。



前鬼与良晴的距离逐渐拉开。



「相良良晴,如今的你无法对付发狂的宇喜多直家。这里交给我,不要想太多,只要拯救官兵卫就好了。」



「……前鬼……你打算在这里消失吗……!」



「相良良晴,你真的是个愚蠢的家伙。没想到我会被你那份令人傻眼的愚蠢所感动。」



「等等!等一下!」



「我竟然还能再度流泪。谢谢你。」



「不行,不可以消失!」



「跟你说过不要唠唠叨叨的!你要在此成长!要能够忍受与朋友别离!」



前鬼这番话让良晴的表情为之一变。



「你称我为朋友吗?前鬼。」



「真是恶心透顶。不准跟任何人讲喔。再会啦,吾友!」



「……!!」



良晴咬紧牙关背对前鬼跑走了。



孤独地跑向黑田官兵卫的所在地。



不想被前鬼知道自己在流泪,连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来。



因为一旦发出声音的话,就会被前鬼知道自己正流下滚滚的泪水。



就会被他训斥没有成长。



所以良晴默默地跑著。



「怎么可以让你逃走!」表情有如恶鬼的宇喜多直家用子弹将前鬼放出的『气』打散,再次冲向了前鬼。



南蛮输入的武器能够消除这个国家自古存在的妖异之力。



「阴阳师的时代终结了,就随著创立这个时代的我一起结束。这样就好了。」



前鬼闭上眼睛。



未能降伏在京都现身的鬼。尽管他心中只有这点遗憾──



不过那只鬼应该也会在织田信奈等新时代领导者的力量下被送回黑暗吧。



而且还是在不远的未来。



时代将会改变。



这个停滞长达数百年的国家终于要重获新生。



这个人将狐神之力据为己有、长久以来用阴阳道的网子罩住这个国家。



因为他用来守护这个国家的力量过强,反而令时代大幅停滞。



土御门家的始祖即将返归虚无。



没想到竟然会满怀希望迎接最后一刻,看来这个世界还是值得留恋啊──前鬼这么想著。



「相良良晴,请将我的主人带往新世界吧──」



书写山的山腰处响起一道枪声。



「……呜啊啊啊啊啊啊!」



良晴不再回头。



只是一个劲冲下竹林间的狭窄下坡路。



明明都已经决定要将所有果实都收进我这个袋子里。



可是却力有未逮。



良晴没有停下脚步。



不能让前鬼的消灭白白浪费掉。



悲伤是救出官兵卫、脱离书写山后才能做的事情。



距离官兵卫的所在只差一点。



「蹭腿妖,这条路是对的吗?你有感觉到官兵卫的气味吗!?」



蹭腿妖从怀中探出头来。



垂下眼睛与耳朵说:



「……这条路没有错……」



「喂喂,你就快与主人再会耶,打起精神嘛!」



「……前鬼都已经回归虚无,良晴还是很有精神嘛。」



「当然啦!现在不是消沉的时候啊!」



「奇怪,天气明明很晴朗,但却下起雨了,而且还是暴雨。」



「太、太阳雨!这是『狐狸嫁女儿』(注1:日本本州、四国、九州的传说中,狐狸娶亲时会出现太阳雨)吗?」



「……什么嘛,这是猴子的泪雨呦~~」



良晴大喝一声「吵死了!」。



「而且还混杂了鼻水。」



「等等,别再刺激我了!……啊啊!?」



竹林里的下坡路。



路的前方出现一个预料外的景象。



「怎么会这样?路分成三条了!」



「呣?」



「根据英贺婆婆的地图,通往地牢的路只有一条才对!」



已经没时间停下脚步犹豫了。



只能边跑边选出正确的路。



「该该该该怎么办呀?」



「官兵卫的味道是从哪边飘来的,蹭腿妖?都指望你了!」



「闻闻、闻闻!我知道了!」



「是哪边!」



「三条路都有官兵卫的味道!」



「什么!!!!现在不是说相声的时候,小心我烤了你喔!」



「不要烤我不要烤我!是真的嘛!」



「也就是说,这是直家设下的陷阱啰?」



一旦走错路,等在眼前的可能就是死亡陷阱。



就算避开了陷阱,也会在山中迷路。



隐形之术在没有前鬼的情况下无法施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