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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2 / 2)




打定主意的小昭拉着小薰走上二楼,现在的他没有心情听母亲唠叨。



“小薰。你过来一下。”



“要我过去干嘛?”



“别管那么多,你来就是了。”



将小薰拉进房间的小昭确定母亲没有跟上来之后,将房门紧紧的关上。光是这样还不放心,小昭甚至命令小薰坐在房间最里面的角落。



“你到底想说什么?”



“小薰,我发现了一个天大的秘密。”



小薰打量着弟弟。小昭的模样十分怪异,他的情绪十分兴奋。脸色却是苍白一片,而且全身上下都颤抖不已。诡异的是他似乎没察觉到自己的异样。



“你还好吧?”



“我很好,只是有点害怕。”



然而在小薰的眼中,小昭似乎不仅只害怕而已。



“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没那回事,我看到了一个天大的秘密。”



“看到?”



“嗯,在兼正之家的前面看到的。我早就怀疑他们一定有问题。所以这阵子常常跑去监视他们,结果你猜我今天看到谁了?”



小薰摇摇头,只觉得小昭力量大得出奇,抓得自己的手腕好病。



而且抓住自己的那只手还在微微颤抖。



“我看到康幸大哥。”



小薰当场愣住。



“你说什么?”



“我说我看到大冢木料厂的康幸大哥,绝对是他没错。他四处张望了一阵子之后,偷偷摸摸的走进兼正之家。”



“你少鬼扯了。”



“真的啦,我亲眼看见的。”



“会不会是认错人啦?”



“不可能。好吧,我确实没有清楚的看到脸,可是真的是他啦。”



“你够了喔!”小薰挣脱小昭的手。



“我不想听!这种玩笑一点都不好笑!”



“小薰!”



母亲的训斥声从楼下传来,小薰和小昭连忙噤口。两人静静的缩在房间的角落,直到确定母亲没有继续骂下去的打算之后。小昭才缓缓的开口。



“小薰,你一定要相信我。那个人绝对是康幸大哥,我亲眼见到的。”



小薰铁青着一张脸凝视着小昭。



“可是康幸大哥已经……”



小昭点点头。



“嗯。他已经死了。”



小薰不由得缩起身子。



“那就不可能是他。”



“可是真的是他没错。康幸大哥死而复生了,他变成鬼了。”



“这种事情我才不相信呢。”



“事实就是这样啦。那些家伙都变成恶鬼了。”



“那些家伙?”小薰反问。小昭点点头,他的脸色十分苍白,双眼却闪烁着异样的光辉。



“就是兼正之家的那些家伙。小惠不是爬上那座山坡吗?然后过几天就死掉了,一定是他们搞的鬼。康幸大哥也跟小惠一样,他们全都死而复生了。”



小薰想否定小昭的推论,却又不得不承认这种说法的确有几分合理性。小惠是爬上那座山坡,大冢康幸则是跟千鹤在木料堆积场聊天,脸上洋溢着腼腆又兴奋的微笑。那是小薰最后一次看到大冢康幸的笑容。



“可是……”



“绝对不是骗你的,不信你跟我去一趟就知道。”



小薰不由得跳了起来。



“你、你要带我去哪里?”



“兼正之家啊。只要守在那里,说不定会看到康幸大哥从里面走出来。这样你就会相信了吧。”



“不要。我不去。”



“为什么?”



“都已经这么晚了,妈妈不会让我们出门的。”



“偷偷溜出去就好了。”



“不行!”



“小薰。你就相信我一次嘛。”



小薰摇摇头。



“我相信你。要我相信你可以,不过我不允许你为了这种事情偷偷溜出去。这样子太危险了。”



词穷的小昭只能闭上嘴。



“好可怕……说什么都不行,知不知道。”



小昭点点头。脸色又更加苍白了几分。



“可是……那你有什么打算?装作不知道吗?那些家伙说不定还会攻击其他人。那些遭到攻击的村民也会变成恶鬼,如此一来恶鬼的数量不就愈来愈多了吗?到时我们该怎么办才好?”



“唔……”



“就算告诉大人,他们也不会相信,搞不好还会以为我脑袋有问题呢。所以我只能跟你说。大人们根本摘不清楚状况,可是接下来会怎样也不知道,说不定连我们都……”



“我知道了啦,可是我们又能怎么办?”



“先别泄气。一定会有办法的。嗯,非得想出什么办法不可。”



“可是……”



“反正你先跟我去啦,不然就明天趁太阳没下山之前去那里看看,这样子就不可怕了吧?我希望你自己亲眼看看。跟我一起去吧。”



“可是……”



“姊,拜托你啦。”



小薰考虑了好久,最后终于点点头。看到小昭苍白的脸庞跟眼眶里浮现的泪珠,小薰更觉得自己非这么做不可。



4



静信和敏夫坐镇在位于医院二楼的护士站。这里已经好一段时间没人使用了。却依然整理得十分干净,角落有个供人小憩片刻的空间。隔一扇门之后,就是让手术后的患者从麻醉中苏醒的恢复室。



现在躺在恢复室的病患就是安森节子。丈夫德次郎才刚来探过病,现在节子睡得十分安稳。恢复室的门板上镶着一片玻璃窗,不过门后还设有一扇古色古香的布制屏风。从外面看不见节子的身影,敏夫和静信只能藉着台灯的微弱灯光,隐隐约约的看到节子投射在屏风上面的影子。



“总是在清晨的时候接到讣闻……”



喃喃自语的敏夫坐在护士站的椅子上。翻开从静信的房间带回来的书籍。他翻过了一页又一页,却没将里面的内容看进去。



“当然也有例外的情况,不过患者几乎都是在半夜的时候病情加剧,从这里可以断定患者在半夜的时候一定发生了什么事,才会使病情急速恶化。”



静信叹了口气,却不打算反驳什么。他知道敏夫指的是什么,然而这种想法实在太过荒谬。不过转念一想,按照敏夫的意思到医院来守夜倒也不是件坏事,如果节子的病情还是急速恶化的话。就证明了原因不是出在那种非现实产物的身上,这对患者来说也未尝不是个好消息。



(可是……)



静信感到有些矛盾。



(如果病情没有恶化呢?)



如果节子的病情一如往常,没有特别恶化的话,静信就无法否定敏夫荒诞不稽的梦想了。不过若能就此发现造成病情恶化的原因,对患者而言当然也是一大福音。



“你觉得他们会跑到医院来吗?”



敏夫的问题让静信摇头苦笑不已。他不认为世界上真的有那种趁着夜色造访节子的东西,不过敏夫却将他的反应解读成另一种含意。



“说的也是。我趁着白天的时候让节子住院,除非他们有千里眼。否则不可能知道节子已经从家里搬到这来了。”



说到这里。敏夫朝着静信看了两眼。



“你好像不怎么相信的样子。”



“这叫我怎么信得下去?”



静信露出苦笑,举起手制止有些意外的敏夫继续说下去。



“我了解你的考量。村子里发生具有传染性的疾病,然而这种疾病的特征却无法以医学理论加以解释。若将病源归因于非现实的事物,疾病本身的所有矛盾就都可以迎刃而解,然而却会颠覆人类对现实世界的认知。若以世界的整合性为优先考量,就势必会牺牲掉疾病的整合性,但若疾病本身的矛盾无法解释的话,又会破坏世界的整合性。这样说对吧?不过我不是医生,就算你说这种疾病很奇怪,我也搞不懂到底怪在哪里。就算再怎么奇怪,也没怪到非得藉助吸血鬼这种荒诞不经的说法才得以获得合理解释的地步吧?”



敏夫指了指静信。



“没错。你是个大外行,而我则是受过专业训练的医生。既然教这个医生认为这种疾病十分怪异,你多少也该相信我才对。”



静信摇摇头,露出苦笑。



“我早就已经过了绝对服从权威的年纪。”



“哼。”敏夫冷笑一声。“好吧,我承认我是个没什么前途可言的乡下医生,既不是医学界的权威,也不是血液疾病的专家,当然会有不清楚的地方。可是不清楚跟无法解释可是两码子事,两者之间不能划上等号。”



说到这里,敏夫将马克杯递给静信。静信接过杯子之后,用从敏夫家里拿来的咖啡机倒满咖啡再递回去。



“真的无法解释吗?”



“所有的可能性都不合,我还能说什么?”



“你确定真的是所有的可能性吗?”



“原来我在你眼中是个这么无能的蒙古大夫。”



静信叹了口气。



“我明白了。这的确是很不寻常的疾病。具有传染性,初期症状是贫血——”说到这里,静信突然想起一件事。“被吸血鬼攻击的人,应该是死于失血过多才对吧?”



“恐怖电影都是这么演的没错,受害者往往会被吸得一滴血都不剩。不过以现实面来考量的话,我倒不这么认为。”敏夫啜了一口咖啡。“吸血鬼到底是什么?没有实体的幽灵吗?抑或是拥有肉体的僵尸?村子里自古相传的‘恶鬼’是指死而复生的尸体,从这点看来。



吸血鬼的躯体应该跟人类的身体拥有相同构造才对。”



“嗯。”



“人体的血液总量大约为体重的百分之八,也就是说一个体重七十公斤的成年男子。体内的血液大概有五千六百毫升左右。另一种说法是每一公斤的体重有七十毫升的血液,七十公斤就是四千九百毫升。不管采用哪种计算方式,我们就以五公升当成平均值好了,你有办法一口气喝下五公升的东西吗?即使是罹患重度胃扩张的患者,胃容量最大也不过才四公升而已,正常人的胄根本容纳不下那么多液体。”



静信默然不语。一般人总以为吸血鬼会将人的血液吸得一滴都不剩,看来。这种说法似乎有待商榷。



“可是失血过多而死的案例,并不一定只会发生在全身血液流失的情况之下吧?”



“当然不会。医学界无法断定流失多少血液就会造成死亡,不过只要失去百分之五十以上的循环血液,心脏就会停止跳动。若以五公升的基准来看,百分之五十就是二,五公升,也算是不少了。”



“的确。”



“从过去发现的病例看来,他们并不会立刻夺走牺牲者的生命。



人体一旦失去百分之二十的循环血液。就会呈现休克症状。不过村民在发病初期,都会有几天的时间只呈现出贫血的症状而已。若以血液总量五公升来计算的话,百分之二十就是一公升,所以他们顶多一次只喝五百毫升,或是更少。”敏夫露出捉狎的笑容,指指手中的马克杯。“说不定他们一次只喝两杯而已。”



静信只感到一阵嚅心。两杯马克杯的鲜血,光是想像就令人作呕。



“如果一次的吸血量只有这么一点,那第二次的袭击才会造成轻微休克。若要让心脏停止,恐怕要连续袭击五次才够。”



“连续……”



“没错,不过我怀疑实际情况可能没那么单纯。牺牲者遭到第一次袭击之后。红血球和细胞液就会开始从血管外移动至血管内,以补充流失的血液。骨髓也会开始制造血球。也就是说人体具有自动修补的能力。一旦血液浓度过低。骨髓就会释放出尚未成熟的红血球,这时运氧功能较低的网状红血球就会大幅增加。因此患者虽然呈现贫血的状态。身体机能却早已想办法修补,这时只要不再遭到袭击,照理说牺牲者应该还不至于丧命。”



“然而他们的袭击却具有连续性……?”



“没错。经过第二次、甚至是第三次的袭击之后,血液流失的速度就超过身体机能所能弥补的程度了。大量失血的结果造成身体循环不良。当情况恶化到一定的程度之后,人体的各部器官就会开始缺氧。细胞纷纷发出求救讯号。应急用的媒介物质被启动。这时血管的浸透性大幅提高,水分会从血管内渗透到细胞间质。使得原本就不够用的血液大量减少。血管内的水分一旦流失,就会使血液大幅浓缩,乍看之下患者的贫血状态似乎有所好转,然而被激发的白血球却变得更容易附着在血管壁上。好中球开始四处游走,只要一碰到细胞,无论好坏一律破坏殆尽。原本是用来保护人体的免疫系统,如今却成为伤害人体的刽子手,患者的病情当然会急转直下。一旦超过安全限度。即使不再受到袭击,患者也只有死路一条。”



“在安全限度之内,免疫系统会减缓病情的发展;然而一旦超过安全限度,免疫系统却会加速病情的恶化……”



“没错,就是这么回事。减缓和加速之间的界限,在数次的袭击当中化为乌有。这一切都发生在发病之后的几天之内。刚好跟临床病例相符。”



静信默默的摇摇头。敏夫假装没看见,继续说下去。



“当免疫系统开始抓狂的时候,第一个被攻陷的就是人体比较虚弱的部份。这场攻防战很快就会分出胜负,胜利者紧接着寻找下一个牺牲者。无论免疫系统找上哪些器官,最后都会导致同样的结果。那就是MOF。”



“我不能接受这种说法。”



静信的否定让敏夫颇为意外,只见他扬了扬眉头直盯着静信的双眼。



“怎么说?”



“我承认你的推论十分合理,可是在这么多次的袭击当中,牺牲者为什么会保持沉默?如果是在后期的话,那还说得过去,可是在呈现贫血症状的袭击初期,牺牲者的身体应该还颇为健康才对。若真的看到已经死去的村民攻击自己,绝对不可能闷不吭声。”



敏夫露出苦笑。



“没错。你踩到我的痛处了。与其说牺牲者无法表达,我倒觉得应该是某种原因让他们说不出口才对。发病的患者除了贫血之外。感觉神经也十分迟钝,很难与外界沟通。现在回想起来,意识不清的症状的确是出现得太早了,除非是陷入重度休克的状态,否则单纯的贫血不应该会造成患者的意识不清,所以我认为一定是他们对患者做了什么。”



“可是——”



“或许他们就跟某种昆虫一样,吸血的时候顺便注人类似麻药的物质,要不然就是他们能够随心所欲的控制牺牲者的意志。不要告诉我他们办不到,事实就摆在眼前。那些到外地通勤的牺牲者全都在死前递出辞呈,你有没有想过那些人为什么会这么做?我不相信辞职是出于那些人的本意,一定是他们命令那些人辞职的。”



静信沉默不语,他不知道这是否符合吸血鬼的传统形象。按照敏夫的说法,遭到袭击的牺牲者会听命于吸血鬼,只要一声令下。就会自己走到窗边接受吸血鬼的洗礼。



“被吸血鬼攻击的人都会成为他们的傀儡,这就是吸血鬼为什么故意不杀害牺牲者的原因。”



“故意不杀害?”



“难道不是吗?我不知道他们一次的攻击到底会吸取多少血液,不过只要多攻击几次,想要让牺牲者失血过多心跳停止也不是什么难事。他们之所以不这么做,可能是不想引起其他人的怀疑。也可能是打算将牺牲者变成听命于自己的傀儡。不管怎么说。反正他们就是没有杀害牺牲者的打算。”



说到这里。敏夫随手翻阅桌上的病历。



“刚开始遭到袭击的时候,患者本身没有自觉,周围的人也都不会察觉异样。这时患者呈现感官迟钝的情况,不容易与他人沟通,除了略显疲惫之外,并没有什么显着的症状。对了,有些患者还会一直要水喝,大概是为了补充循环血液吧。”



“经过多次袭击之后,血液浓度会遭到稀释。进而引发贫血?”



“没错。如果在遭受袭击之后立刻检查血液的话,恐怕检测不出任何关于贫血的症状。在血液总量减少的情况下。单位容积的血红蛋白浓度并不会产生变化,红血球的比例也维持在正常值。然而血管内的循环血液大幅减少,因此人体为了维持各部器官的正常运作,就会开始以细胞液补充不足的循环血液。细胞液将血液稀释之后,单位容积的血球数就会开始下降。网状红血球的数量大幅增加。因此除了红血球的单位容积值之外。就连血红蛋白浓度也会降低。通常等到这个时候。患者就会出现很明显的贫血症状了。”



“这时脊髓的造血功能已经跟不上血液的流失速度。因此才会造成循环不良的情况?”



“没错。血液的不足造成心脏输出功率的降低。连带使得血压和脉搏都跟着下降。这时替患者把脉的话。就会发现脉搏十分薄弱,而且跳动非常不明显。除此之外,脑部也会陷入缺氧的状况,因此患者的意识不是很清楚,看起来就像虚脱似的。输往肾脏的循环血液不足还会造成尿量减少,因此BUN数值才会升高。”



“BUN?”



“血液中的尿酸含量。动物组织以及蛋白质所含有的氨基酸会在人体内代谢为普林,然后形成阿摩尼亚,再由肝脏合成为尿酸。血液中的尿酸会经由肾脏过滤之后排出体外,其中一小部份则会被肾脏重新吸收。也就是说肾脏过滤之后的水分并不会全部变成尿液排出,如果人体处于脱水状态的话,为了补充不足的水份。再吸收的比例会变得更加明显。”



“意思是说循环血液的减少有时也会导致脱水状态?”



“没错。肾脏重新吸收水份的时候,会将部份尿酸也一起吸收进来,因此血液中的尿酸浓度就会升高。额外增加的尿酸会降低肾脏的过滤功能,这就是为什么BUN会成为判断肾脏功能是否正常的重要指标之一。不过在这种情况之下,肌酸酐的数值不会上升。肌酸酐也是人体所产生的废物之一,跟尿酸一样经由肾脏过滤之后排出体外,不同的地方是肌酸酐不会被再度吸收,因此除非是肾功能衰竭所造成的过滤机能降低,否则肌酸酐指数是不可能上升的。”



敏夫很早就发现了这个疑点。肌酸酐指数维持正常,BUN却大幅升高,当时敏夫判断这是循环血液的减少所造成的结果,可是却没有在患者身上发现大量出血的痕迹。



“今年夏天毕竟比往年热上许多……”敏夫有些自我解嘲的意思。“所以患者才会严重脱水吧?反正我就是找不到内出血的迹象。BUN指数升高之后,紧接着就是肾功能的降低,这就是患者出现MOF的前兆。不过肾功能降低之后,肌酸酐指数却没有跟着升高,这就有点说不通了,当时我还以为做出来的指数是最低数值呢。其实若要确实掌握肾功能的指数。照理说应该要做肌酸酐比对才行,也就是说收集患者一天的尿液,将尿液中的肌酸研和血液中的肌酸配浓度做个比对。如果当时让患者住院的话,就可以立刻做肌酸酐比对,偏偏医院里没有多余的人手照顾住院的病患,门诊时间更是找不出空档做肌酸酐比对。”



静信默然不语。敏夫不是个喜欢找藉口的人,他现在也不是在替自己开脱,只是将心中的悔恨吐露出来而已。静信很能体会敏夫那种不吐不快的心情。



“血液稀释之后,患者出现贫血的症状。这时体内的各部组织处于缺氧状态,人体的代偿机能开始启动。为了维持血压正常,交感神经活络了起来。呼吸和脉搏比往常急促,血管也开始收缩,造成表皮体温的降低。末梢温度以及中枢温度的温差增大。这时患者的手脚发冷,开始冒冷汗,全身的血液集中在心脏附近,只有重要的器官才会分配到足够的血液。无暇顾及的末梢组织就只能自求多福了,这就是患者的脸部以及手脚苍白的原因。通常病情发展到这个地步,周围的人才会发现异样。脸色苍白、呼吸急促、交感神经的活络造成消化器官的活动降低,导致患者的食欲不振。家人一看到患者精神萎靡的模样,就会开始怀疑是不是中暑了,要不就是认为患者感冒了。”



静信不由得点点头。敏夫的推论正好与今年夏天肆虐全村的病症完全吻合。



“不过患者表现在外的症状实在没什么大不了的,家人往往会认为只要睡一觉就好了,顶多就是让患者吃几颗感冒药。然而事情却没有想像中的简单,贫血的症状愈来愈严重,血液流量以及血红素的减少,造成细胞的严重缺氧,饱和氧浓度也跟着下降,这时人体组织就会开始厌氧型的代谢行为,制造出大量的乳酸,使得血液的Ph值降低,产生代谢性酸中毒的现象。这时患者会出现心律不整、血压降低以及意识不清的症状。”



“嗯……”



“其实只要分析血液成份。就可以确定患者是否出现代谢性酸中毒的现象。还可以顺便检测出心脏输出功率的降低。可是患者的巨噬细胞和好中球也会在这个时候开始活络,导致身体各部位的微血管壁遭到破坏,就连肺部组织也难以幸免。这时患者会出现肺部功能衰竭的情况,肺叶一旦受到伤害,就会导致呼吸性的酸中毒。现在说起来好像很清楚,可是在不了解这些症状的先后顺序之前,根本找不出造成患者酸中毒的原因。”



“原因和结果之间的关连性太过复杂了。”



“没错。身体一旦出了状况,免疫系统就会设法加以补救。可是造成身体不适的原因太过于错综复杂,弄得人体的免疫系统不知道该先抢救哪里才好,只好走一步算一步,结果反而造成更多组织受到影响。这就是典型的SIRS,全身上下的组织无一幸免。血管渗透性大幅提高,水分从血管直接渗透到细胞内,受到侵袭的细胞也会造成微血管的破坏。血小板凝聚减少,肺部受损以及肾功能降低导致心脏衰竭,还有可能并发心原性休克。血小板的减少导致凝固因子的活络,进而形成血栓,对心脏的冠状动脉造成非常大的伤害。血栓甚至有可能造成线溶亢进,使得体内大量出血。人体一旦失去控制免疫系统的能力,就会——”



“就会造成MOF?”



敏夫点点头。



“一旦出现SlRS,医生就无法掌握病情了,唯一知道的就只有患者每个地方都出问题而已。即使立刻替患者做检验,想要理清那么复杂的因果关系,找出最初的源头,也没有想像中的容易。”



“就像代谢性酸中毒以及呼吸性酸中毒?”



“没错。所以才必须找出对症下药的治疗方法。可是患者通常都是在感染末期才被送进医院,而且还有可能再度受到他们的袭击,因此病情恶化的速度非常惊人,还来不及找出对症下药的治疗方法,患者就已经不治身亡了。”



说到这里,敏夫叹了口气。



“……真的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静信默然不语。一想到敏夫的无力感,他就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如果在感染初期就受到妥善的治疗。或许还有得救。藉由全身输血以及注射淋巴液来补充不足的循环血液。在免疫系统还没开始抓狂之前,让患者恢复正常的平衡,这或许是唯一的治疗方法。事实上全身输血真的有某种程度的效果,这段时间我试了那么多种方法,也只有这种方法有效而已。”



短暂的沉默再度降临护士站。苦着一张脸的敏夫直盯着地板。恢复室里一片寂静,听不见任何声响。



“我想我应该找出治疗方法了,事实也证明这种方法的确有效。可是接受这种治疗方法的行田婆婆却还是死了。或许以她的年纪来说。病情有所起色就已经很不容易了,可是所谓的有起色也不过才持续个一两天而已。除非阻断他们与患者的接触,否则再怎么努力也是枉然。”



“所以你才让节子住院?”



敏夫点点头。



“为了说服安森工业让节子在白天的时候住院,我可是费了一番唇舌呢。这么一来,袭击节子的凶手就找不到她了。”说到这里。敏夫的脸色突然变得十分阴郁。“即使送到沟边町的医院。也未必救得活。干康就是最好的例子。救护车在白天的时候把他送进国立医院,第二天他还是死了。或许当时他的病情已经演变到救无可救的地步,不过还是无法排除那种可能性。”



“哪种可能性?”



“他们尾随着干康追到国立医院的可能。若真是如此,我相信他们一定也会追到这来。”



静信不由得朝着恢复室的门口看了两眼。偌大的医院里面听不见半点声响,只有夜风吹过枞树林的声音偶而传人耳中。风声在医院里面似乎也变得小声了许多,缭绕的回音似乎在强调着整栋建筑的空无一物。



“门窗检查过了没有?”



静信至今依然对敏夫的看法持保留的态度,不过现场的气氛让他不由得脱口而出。



“当然都检查过了。医院里面有违禁药品,所以我每天都会注意门户安全。住家那边的门窗没什么检查,不过医院这边经对是完全对外隔绝。至于那些平常比较容易忽略的地方,我早就请人事先做好铁窗了。”说到这里,敏夫将视线投向隔壁的恢复室。“能够让人进出的窗户全都封死了,就像那间恢复室一样。”



静信点点头。恢复室里面当然有窗户,不过也只有观景窗两旁的气窗可以打开而已,一般人根本无法从那么狭窄的气窗闯入。可是——



静信心想。沟边町的医院应该也是采用同样的设计。只要设有住院病房,入夜之后就一定是完全封闭的才对,而且医院里还有值班人员和警卫,想要偷溜进去绝对没那么容易。如果真的有人跟着干康的脚步追到国立医院的话,岂不表示那个人在警戒如此森严的环境之下,还能对干康痛下毒手吗?



想到这里的静信除了感到些许的不安之外,同时也发现自己已经接受袭击者的存在了。困惑不已的他抬起头来,视线刚好与心照不宣的敏夫碰个正着。静信不由得叹了口气。却不知道地叹了这口气是为了什么。



面带微笑的敏夫站了起来,走到恢复室的门口向内张望。节子已经睡着了。平静的夜晚,没有任何异状,也没有任何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