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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节(1 / 2)





  在衙署处理了一上午的正事,陆铮才回太守府,行至离正院尚有一半的路,忽的听见一阵哭声。

  他微微皱眉,走过去,见侄儿陆承坐在树上,呜呜咽咽的,哭得好不可怜。

  陆铮看了片刻,出声,“陆承……”

  本来哭得十分投入的陆承吓得差点滚下来,好不容易坐稳了,才有空往下看,这一看,把自己吓坏了,就要往下蹦,跳下来后,磕磕巴巴喊,“二——二叔……”

  陆铮没责怪他,问,“哭什么?”

  陆承本以为叫二叔看见自己这个哭哭啼啼的样子,定要挨骂了,却没想二叔非但没骂他,反而语气还很平和,鼓起勇气道,“我——今日是我的生辰……”

  他说完一半,陆铮便懂了。

  陆承是过继的孩子,肖夫人宠他,但十分忌讳的就是一点,让他和从前的事情沾上一点边。就说生辰,陆承是冬天生的,但肖夫人改了他的生辰,让他随了长子陆宵的生辰。自然不允许他过自己的生辰,但小孩子麽,少年心性,本该全家庆祝的生辰,冷冷清清的,不免就委屈了。

  陆承说完了,见二叔没接话,又恐他生气,忙道,“二叔,我不是怪祖母,我就是想吃寿面……我不敢在东院说,他们肯定会跟祖母说,又要惹得祖母不高兴。”

  陆铮回神,拍拍面前小萝卜头的脑袋,道,“跟我走。”

  陆承对自己这位二叔,一贯是又敬又怕,还有些慕孺之情,立马就追上去了,小心翼翼问,“二叔带我去做什么?”

  陆铮随口道。“带你去看妹妹。”

  陆承高兴坏了,追在陆铮身后,一步不落的,叔侄二人很快到了正院。

  青娘见到陆承,还笑眯眯喊他,陆承亦态度很好,道,“青娘,我来看看妹妹。”

  青娘见他是陆铮领回来的,自然不会拦,道,“小娘子这会儿正醒着,小郎君来的正是时候。”

  叔侄入内,陆承一见到珠珠,眼珠子都黏在她身上了,忸怩想靠近,似乎又有些害羞。

  知知冲他招手,“承哥儿过来,陪妹妹玩。”

  珠珠才几个月大,但意外地很活泼,最喜欢有人陪她,“咿咿呀呀”地,口水哒哒的,仿佛一本正经在试图跟人交流。

  陆承迫不及待过去,盯着珠珠,几秒后才道,“妹妹生得像二婶,白白嫩嫩的,很好看。”

  知知抿着唇笑,摸了摸陆承的脑袋,道,“有空便过来找妹妹玩。”

  陆承迫不及待点头,一口答应下来,“嗯嗯,我一定来。”

  兄妹二人处得不错,陆铮便同知知说起了冬藏祭,知知一听女儿也要露面,忙打算起来,道,“那得叫人提前准备起来,也不晓得那日会不会下雨下雪……”

  陆铮道,“大抵是不会的,日子都是特意算过的,真若下起雨雪,便不带珠珠去了。”

  陆承在一侧听得认真,忽的开口,满脸期待,“二叔二婶,我能不能去啊?我听夫子说过冬藏祭,听说很热闹的,祭祀后还有戏班子耍戏法。”

  陆铮迟疑,还是点了头,“行。”

  陆承露出欣喜神色,看得陆铮隐隐有些不舒服,大约是有了女儿的缘故,对着孩子,陆铮很难像从前那样铁石心肠。

  若是从前,他未必会应下陆承的请求,但他自己做了爹爹之后,仿佛一下子心软了几分。

  陆承得了准话,便一直开开心心的,过了会儿,青娘竟送来了寿面,陆承惊喜万分,望着那大碗寿面,高兴得都不知所措了。

  知知也是此时才晓得,今日是陆承的生辰,抱歉道,“今日是承哥儿的生辰啊,我都未提前准备什么。”

  陆铮摆摆手,“小郎君哪有那么娇气,等会儿我送你只弩,当做我和你二婶,送你的生辰礼了。”

  小郎君们天生就对武器感兴趣,尤其是陆承十分敬重二叔,晓得自家二叔便是以武起家,能有今日皆是靠自己一场仗一场仗打出来的,教导他的夫子,就时常将二叔的事迹拿来同他说,激励他跟着二叔学。

  陆承按捺不住惊喜,小小的身子直接从凳子上蹦了起来,“二叔当真要送我弩?!”

  陆铮“嗯”了句,道,“陆家男儿皆是能征善战的将才,你便是日后不上战场,也该学些本事。”

  “我愿意!”陆承激动坏了,拍着胸脯道,“我——我也要和二叔一样上战场打仗!”

  陆铮看了他一眼,这孩子读书不怎么样,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文的路子反正是走不通了,试试武的路子,倒不是不可以。但小孩子随口一说,陆铮也不会当真。

  “等你长大再说。”陆铮随口道,又提醒了一句,“我给你弩,不是叫你拿去欺负人的,让我知道你再犯,便是你祖母求情,我也不会轻饶,记住了?”

  陆承又想起自己第一次被二叔训斥的时候,羞愧难捱,点头道,“二叔放心,我绝不欺负人。”

  等陆承吃完了寿面,估摸着东院那边要来找,陆铮便去取了弩,送他回东院。

  刚进东院,便听得里边一阵喧哗声,下人四处乱窜,一见到叔侄二人,准确的说,是见到了表情冷厉的陆铮,吓得都哑巴了。

  正这时,肖夫人从屋里小跑出来,一把抱住了陆承,“你跑哪里去了?祖母找了你好久,都不见你的人,还以为你丢了!”

  陆铮站在旁边,看着母亲搂着陆承,仿佛将他当做小娘子一样,微微蹙眉,道,“母亲,我路上碰见了承哥儿,便跟他说了几句。”

  肖夫人一听这话,直接就炸了,“你带他走,为何不同我说一句?!我晓得你心里只有你媳妇,没有我这个娘,但你难道不知道,承哥儿是我的命根子?!”

  说完,眼睛瞥到陆承手中的弩时,跟发狂一样,一把夺过那弩,摔在地上。

  “你打的什么主意?!克死你阿父,克死你兄长还不够?!非要把我的承哥儿也害死,叫我孤家寡人,你才开心麽?!”

  肖夫人胡言乱语,陆铮不欲同她计较,神色漠然道,“母亲,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肖夫人却跟发疯一样,一边死死拉着陆承,一边将那弩踩得稀烂,情绪仿佛顷刻间崩溃了一样,嚎啕大哭。

  “你害死你阿父,害死你阿兄,还不够,还要来害我的承哥儿……”

  陆铮面无表情听着亲生母亲的控诉,心中意外地没什么伤心的感觉,连他自己都奇怪,从前他虽装得不在意,但实则心中还是在意的,骗得了别人,骗不了自己。但今日,面对着再一次往他心口捅刀子的阿母,他竟是厌烦多过心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