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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鹤美弥的证词(1 / 2)



其实我应该更早说的。既然与旅行有关的问题,是以姐姐为中心发生,那么身为妹妹的我,就更应该积极地表态。



如果用「姐」或「姐姐」描述,感觉会缺乏客观性,所以我会用「茜」称呼。



大家听了直到目前为止的证词,对于茜这个人有什么想法?



该不会是感到失望?或者起疑?会不会觉得她是隐瞒了自己真正的想法,然后带着六个小孩外出旅行的可疑女性呢?



我很高兴,前三位述说的人,所描述的茜都给人不错的印象。但我想三位内心应该也有些复杂的情绪在。



真鹤茜不仅瞒着佳音学姐,暗地里跟律学长策划着些什么,同时不听律学长忠告,而且还打着正义旗帜毁了周吾学长的家庭──其实从另外一个角度,也确实可以这样看待她。



虽然可能是被害妄想,但会有这种感觉也是无可奈何。



所以,请容我带着帮茜解释的意图说明。



──真鹤茜究竟是一个怎样的儿童福祉司?



──旅行当天,真鹤茜抱持着怎样的态度?



等我说完,各位应该也能接受我可以断定茜不会自杀的理由。一定可以。



接下来我要说明,茜所留下、有关事件的提示。



茜之所以志愿成为儿童福祉司的原因,可以回溯到她刚出生的时候。



茜的母亲是在高中时怀上了茜,对象是当时念大学的父亲。担任家教的父亲,对自己的学生出手了。双方的父母──从我的角度来看就是祖父母和外祖父母──大发雷霆,父母则是有如私奔般逃跑,搬进集合住宅区里。父亲大学中辍,并且开始去镇上的工厂工作。两人没有父母支援、也没什么存款,所以母亲是在相当克难的情况下产下了茜。父母在茜长大到一定程度之前,根本无法考虑要再生一胎,这也是我和茜的年纪差很多的原因。



茜之所以志愿成为儿童福祉司,原因之一就是看到父母养育小孩有多吃力。



另一个原因是受到祖父影响。



父母和上一辈之间的关系虽然差,但祖父母和茜之间的关系似乎不是如此。尽管是私奔出去的儿女生下的女儿,仍不改是自己孙女的事实吧。



尤其父亲这边的祖父,跟茜的关系更是亲密。



父亲这边的祖父──也就是这座设施的经营者。



中学时期,只要茜一放长假,似乎就会造访设施。茜之所以对儿童福祉产生兴趣,应该是受到祖父影响吧。她看到祖父让家庭有问题的小孩聚集于此,在大自然环境中教育他们,似乎因此心生向往。



茜在大学修读儿童福祉,并且通过地方的一般公务员考试。经过研修之后,幸运地被发配到第一志愿的儿童相谈所。



「我想帮助家庭有问题的孩子们。」



茜似乎一直抱持这种想法。



过去她本人曾经说过,因为那些孩子的遭遇跟辛苦长大的自己重叠了。



──接下来要说的,是我在茜死后调查到的事情。



茜虽然如愿成为儿童福祉司,却必须面对某种现实。



那就是工作繁重的程度超乎想像。



茜以新鲜人身分被录取之后,立刻负责对应市民们的咨询工作。



儿童相谈所的工作,并不局限与虐待儿童有关的项目。包括对养育小孩的不安、保育障碍儿童的相关咨询、如何与青春期儿女相处的咨询等等,必须处理各式各样的咨询工作。除此之外,警方还会将需要保护的儿童与不良少年交付给相谈所处理。



儿童福祉司必须接下这所有工作,有时还得与儿童心理人员或保育人员讨论支援对策。



一开始的几个月虽然会有前辈带着一起做,但马上就变成必须一个人负责几十个案子的状况。



早上前往暂时庇护所,关切被父亲虐待的小孩们,并且评估可以接纳这些孩子的儿童养护设施;中午前则跟习于家暴的母亲面谈,确认状况;午餐后要汇整所有报告书,参加会议,向所长报告各个需保护儿童的支援方针;傍晚则会接到警方通知,召开紧急会议,并且前往接收可能受到虐待的需要保护儿童。只要接了孩子过来,就必须决定要把孩子送回父母身边,还是要暂时保护。一旦决定暂时保护,还必须准备将这项决定传达给父母。然后每天重复类似的工作内容。



茜度过了忙碌的每一天。



当然,她应该觉得很有成就感。有时候会看到她带着一脸充满成就感的表情,去买便利商店的甜点回家犒赏自己。



不过第一线的儿童福祉工作,繁重程度远远超过茜的想像。



「啊啊,好累喔,根本没空打游戏耶。」



她有力气抱怨的时候还算是好,更常发生的状况是她大半夜默默回家,然后倒头就睡。我这个作妹妹的,看过茜好几次这样。



儿童相谈所必须配合父母的行程,如果有虐待嫌疑的父母只能约晚上,也就只能晚上去拜访,听听看对方是怎么说的。



甚至常发生连短暂休息都无法的状况。儿童相谈所的职员手上都有一台公务手机,这是为了处理咨询对象必须紧急联络的状况,公务手机常常像是知道茜下班回家的时间一般响起。



『我控制不住自己,打了儿子。请帮帮我。』



接到这种电话,当然不能放着不管吧。茜告诉对方自己会立刻赶过去,重新穿好刚换下来的衣服,然后直接出门。



母亲常常不安地嘀咕说:「因为她年轻所以才被呼来唤去吧。」



但不只是这样。



各位应该有听说吧?



儿童相谈所接到的虐待咨询案件暴增的事情。



没错,突然暴增。



在平成十年到平成三十年之间,从约七千件增加到约十六万件。



没错──增加了二十倍以上。



茜曾经告诉我事情变成如此的原因。



「与其说是虐待案件增加,不如说因为时代改变,判断是不是虐待的基准也跟着改变了。现在不仅是造成显而易见外伤是虐待,连造成看不见的心理创伤,也会判断是一种虐待。」



因为社会也变得对虐待议题更加敏感了。例如,蓝理承受的是一种叫做「眼前家暴」的虐待。因为看到父母其中一方对另一方使用暴力,会严重伤害小孩子的心灵。



在很久以前,只会当成单纯父母吵架的事情,到了这几年,如果发现家暴现场有小孩子在,警察就会通报儿童相谈所。因为如此,必须处理的案件数量也增加了。



「即使身体没有受伤,但内心可能正在哀嚎淌血。」



茜将手按在我的胸口,这样对我说。



「这很重要。小孩不太能好好传达自己的心情,有时候他们无法明确说出『救救我』,或者一方面也会觉得『不要管我』。每个大人都应该小心谨慎地对待小孩的心理感受。」



这番话令人印象深刻。



但是,第一线人员跟不上社会的关心程度。



九年前──在那趟旅行的两年前,有一件虐童致死的事件造成一大话题的时候。



父亲用皮带抽打再婚对象的小孩,到后来闹出人命。这对父母在警察侦讯时,好像说谎说「只是小孩跌倒而已」,许多政论节目把这对父母当成鬼畜父母,并大肆报导。



因为这条新闻的关系,让社会更加关注虐待儿童问题。儿童相谈所也每天接获许多通报。一旦受理市民通报,职员就必须在四十八小时之内确认当事儿童的安全状态。若在前往拜访时,无法取得父母协助而没能亲眼看到小孩的话,又必须评估别的方式。



在这种状况下,我们居住城镇的县知事高声宣告。



「建立零虐待死亡的社会。」



茜所在的儿童相谈所也接到了通知。在处理有关可能受到虐待的儿童咨询、支援活动的公文上,大致上写了类似这样的内容。



「只要有任何一点可能受虐的小孩,就必须立刻加以保护。」



说好话很容易。



暂时庇护所的数量不足、再进一步照顾小孩的儿童养护设施或关怀家庭数量也不足。但在县政府的要求之下,茜他们只能积极采取暂时保护儿童措施,并且尽可能介入家庭环境。



──周吾学长之所以被迫跟母亲分开,也是这个关系吧。



茜的负担愈加沉重。



当时的我也知道,茜的身体状况愈来愈差。



每天都非常晚归,并且喝酒代替安眠药。她会拿罐装烧酌调酒或啤酒配一点起司,然后像断电一样睡去。隔天早上则为了仪容整齐而化上浓妆,接着出门。



一直把成为儿童福祉司当作梦想的茜,明显地憔悴了许多。



而我想,如此繁重的工作,大概持续了一年以上。



从我方才陈述的内容,应该有人会猜想「啊,真鹤茜说不定真的想过要自杀。」对吧。



实际上,她确实也曾经一度非常封闭。



虽然我不清楚实际理由,但原因之一应该是疲劳吧。另外也喝太多酒。那时候她相当瘦削,有好几个星期处于就算回家,也一句话都不说的状态。听说好像也曾经像梦游患者那样,深夜在集合住宅区游荡。母亲曾劝过茜辞职。也有人觉得她再那样下去,很可能会累倒。



但茜没有选择休息,她不认输。



她心里怀抱着使命感。



而这使命感比我们这些家人想像的更坚定。